白夜(17)

沈知昼将手里的枪, 放在身旁的车前盖儿上,然后缓缓地, 抬起了两只手臂,双手置于身体两侧。

身后那人见状轻佻一笑:“唷, 想不到你这么怕死?”

“你不怕吗?”沈知昼轻诮地反问了句, 随后笑了笑,“怕死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怕死, 我承认,你敢说你不怕吗?”

“不好意思, 我还真的不怕,做这一行,怕死可没意思——所以,”那人把枪从他后脑撤离开, 却不忘讽笑阵阵, “我就觉得,是我爸看错人了。”

“你是谁?”

“我叫林槐。”

沈知昼扬了下眉,了然一笑:“林先生么?”

“你认错了,”林槐淡笑着, “那是我爸。”

沈知昼不咸不淡地“哦”了声:“那你是他派来试探我的?”

“算是。”林槐说,“也是为了来看看康泰亨,会不会让你使诈。”

“那, 看来我们之间误会不浅,我得找个机会跟林先生好好谈谈了。”

沈知昼笑着说,旋过半个肩膀, 转身的一刹,顺手摸过放在手旁的枪,一个折身,胳膊挥出,枪口就抵住了林槐的脑门儿——

“当然,得先跟你好好聊聊,不是么?”

意想不到的,面前的,是个形容十分温润的男人,没有半点凶相,看起来年纪与他相仿,有个二十四五的模样,个头比他稍矮一些,身形也略单薄。

他的脸色不大好,像生了病,神色恹恹的,眼底挂着两道疲累的青痕,让他显得有几分阴郁。

林槐心中骇然一惊,吞咽了下口水,手里那枪刚要举起,沈知昼眼疾手快地用另只手直接一把掰过他的手腕儿,迅速将他的枪下掉,一脚踢远了。

然后一抬腿,勾翻了他膝盖,趁人没站稳,将其整个儿地拧压在了车前盖儿上。

“你……”

沈知昼一脚踩在保险杠上,人就倾身过去,枪口抵住林槐的后脑勺,眯着眼,凉凉地笑起来:“你说你不怕死,怎么脸都吓白了?是风太大,还是天太冷了?嗯?”

“喂——”

“你干什么!放开他——”

林槐的几个同伙大喊着,就要凑上前来。

沈知昼却是不疾不徐,轻轻地笑了起来:“别过来啊。我说了,我很怕死的,你们吓到我了,我不小心走火了怎么办?我的枪可不听我的话。”

林槐扭头瞪他,不住地挣扎着:“——你敢杀我?”

沈知昼扬了扬下巴,叫人过来,从车后备箱拿了根涤纶绳,三五下地捆住了林槐,全程枪一直没从他头上挪开过。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怕死,可我不怕你死。”

“放开他——”

砰——

沈知昼手起枪落,一枪直接击中了一个直要逼近过来的男人的腿,那男人吃了痛,立刻跪地,他的枪口便挪回了林槐的太阳穴上。

“说了别过来,不听话。我要是杀了他,林先生能让你们活?”

“一模一样的路数啊,”林槐冷笑,“康绥也是你这么杀的么?杀了康泰亨的儿子,你那几个兄弟回去都被康泰亨做了,你知道么?”

林槐指的是阿阚和虎仔。

沈知昼不是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只不过康泰亨装傻,他也装傻,多问无益,要讨伐找公道,也无益。

他要先自保。

“你是觉得康泰亨现在真的信任你了?”林槐笑了笑,“丢了一车货是不是?我在后面跟着呢,我可都看到了。”

沈知昼没说话,叫人过来给林槐捆住,扔到一旁去,拿枪压着。

自个儿靠在车旁,点上根烟,懒懒地问:“跟了多久了?”

“也就从南城过来,一直跟着吧。”

“真不嫌累,”沈知昼笑着,“什么目的?”

“我说了,就是跟过来看看你会不会使诈。”林槐说,“果然,一车货没了。”

沈知昼一扬眉,眼底稍有兴色,漫不经心地问:“你弄没了的?想栽赃我?”

“你动动脑子吧,”林槐忿忿说,“康泰亨对你早有杀心了,他杀了你手下两个兄弟,会留你活口吗?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你做掉罢了。”

沈知昼脸色丝毫不惧,淡声笑着,掸了掸烟,“你挺了解他啊,继续说。”

林先生那边干预了康泰亨这么久,应该是调查过他们这边所有的人和事,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查过他,有没有查出什么。

自从他的身份暴露给了程嘉树后,他就隐隐觉得,没有什么是能做到□□无缝的,指不定哪里有所纰漏,一个不慎,全盘皆输。

“我没想对你做什么,”林槐说,“我爸让我来看着你,如果康泰亨要杀你,让我救你。”

沈知昼有些意外,“救我?”

“他想让你去港城,之前说过了的。”

沈知昼一口回绝:“不去。”

“那你待在这里,下场只能是死,”林槐抬头,看着他,“康泰亨有了杀心,他故意弄没了一车货,就是要找个理由把你除了。现在你们内部大洗牌,他需要杀鸡儆猴,重新立威,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