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夜之间整个陈家天崩地裂,浓云惨雾,到处是头破血流撞下的血迹子,惊悚的留在记忆里。钱美芹乍然下遭此重击,颓然倒下,昏迷过去。陈乔其突然间变的像寒风里矗立的石刻雕像,坚挺沉默,惟有熠熠沉着的眼神无畏的迎击着暗夜里沉沉的狂风暴雨——他不得不如此!心里还残存着永远挥之不去的自责和愧疚——全都是因为他,才会弄至今天这样的局面!全都是他的错,悔恨时时嗜血般狠狠咬着他的灵魂和肉体。
陈乔其一手托着父亲尚有余温的身体,一手扶着悲痛欲绝的母亲,肩上压着整个陈家的重担,心里还沉淀着水深火热般的绝望又虚妄的爱情,他根本没有时间沉溺在不可言说的伤痛里,刹那间天旋地转,乾坤颠倒!简直难以置信,连喘口气想一想的工夫都没有,身上的骨骼似乎被一座又一座的高山压的弯曲变形,正嘶哑着喉咙在无声的叫嚣——太过残忍,是这样的悲惨凄凉!
他木然的守着病床上的母亲,眼睛暗的像夜,眸光沉的像海,平静的表面涌动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山崩海啸,可是理智的冰山将一切都压的丝毫不能动弹,冷却了一切的懦弱和任性。钱美芹在药物的帮助下悠悠醒来,眼神空茫的像什么都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心神还残留在惊惧的空隙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他握住母亲的手,喊:“妈,你醒了。”声音仍然算的上平静,却沉痛低回,一个字一个字不像说出来,倒像用棒槌一下又一下敲打着被迫滚出来。
钱美芹忽然想起那个可怕的噩梦,抱住他惨然的说:“乔其!”乔其现在成了她唯一的依靠,成了所有的希望,成了她延续的生命。陈乔其像山一样立在她面前,无畏无惧,挡风遮雨。低沉着声音说:“妈,你别伤心,一切还有我呢!”陈乔其立即给父亲生前的信的过的朋友打电话。
他沙哑着声音对一个年约五十,甚有威严的男子喊:“蔡叔叔!”那人用力拍了拍陈乔其,点头说:“不要惊慌。”当他得知陈念先突然去世的消息时,连夜赶了过来。镇定的问:“乔其,你妈妈现在怎么样?”陈乔其停了一停,垂着眼说:“正在里面休息。”他推开病房的门,举步走了进去。钱美芹脸色惨白侧身靠里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到脚步声依然没有反应。
他走近轻轻的喊了一声:“美芹!”钱美芹缓缓转过头,眼神还有些恍然,过了一会儿见是他,黯然的叹了一口气,半天才哽咽说:“蔡中,你来了,念先他——”眼泪像流动的水一样掉在带有消毒水的白色被面上,始终干不了。他默然了一会儿,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然后招手叫来乔其,一字一句的说:“念先走了,可是陈家还没有倒。”所有人惟有沉默,像暴风雨来前又闷又热的午后,胸口压抑,呼吸不畅,骨骼都要闷断了!
时势同样由不得钱美芹继续悲痛,陈家庞大的家业一下子落到孤儿寡妇的肩上。钱美芹虽然一向是陈念先的左右手,是商场上一对著名的贤伉俪,可是依然压不住公司里突然产生的巨大的骚动。底下的员工人心惶惶,议论纷纷;高层主管居心难测,蠢蠢欲动;外面的人冷眼旁观,想要混水摸鱼。偌大的陈氏忽然间乱成了一锅粥,像捅破了的马蜂窝,纷纷扰扰。人人六神无主,神色惊惶。前后历经两代费尽无数的心血建成的大厦呼喇喇将倾!
陈念先的丧事在蔡中的主持下盛大隆重的举行了。前来追悼的人很多,即使不看死人的面子,也得看蔡中的面子。人人对陈念先的遗体鞠过躬之后,都要上前恭敬的称呼一声:“蔡局长!”蔡中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陈念先的追悼会上,无疑给某些心怀不轨之人敲响警钟,给许多持观望态度的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在蔡中的鼎立帮助下,陈氏的内乱暂时压制下来,可是依然危机重重,钱美芹再厉害,也掌控不了一切。蔡中深思熟虑之后果断的说:“美芹,国不可一日无君,公司也一样,目前这个情况,只能暂时由你来接替念先的位置,乔其还太小了,必须磨练一段时间才能服众。”
经过到处奔波游说,用尽了各种关系和手段,又有蔡中等人在背后撑腰,钱美芹终于坐上了陈念先的位置——虽然摇摇欲坠,朝不保夕。而陈乔其跟在母亲及诸多长辈身边不分昼夜,争分夺秒的的学习公司里的一切事物——目前这样的情况,多一天便多一分把握,时间对他来说太宝贵了。陈氏像一艘风雨飘摇的帆船,正处于黑暗前的黎明,夜空似乎从来没有这样暗淡过——最艰难的时刻,正如乔其。没有人能真正明白他肩上扛着的到底有多少东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只是迷茫的抬起头,没有止境的承受下来,根本不清楚会不会压断脊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