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僧 二十八

缓慢而诱惑,衣裾披搭飘扬,在舞中,如飞天,两颊眉间贴花钿,她放任而深情地笑了,全抛一片心。

一闪而过。

是红萼。那一个最后的晚上。

静一目瞪口呆,他追上去。

不是他追上去,而是那啮人心肺的感觉回来了。蜿蜿蜒蜒的一条小蛇,慢慢爬过来,爬上他的脚,爬上他的腿。

他的腿动也不敢动。心恋恋不舍。

这一大段日子的修行,被它湿软的身体爬乱了。

静一想:这是幻觉!

静一告诉自己:不,明明是真的。

静一道:那么你自己就是幻觉。

红萼的心中涌出血海。

她道:

“我……冷……”

一切瞬即消逝无踪。

——静一头顶上的长明灯一闪,无声灭掉。

原来法事结束了。

他已经在内坛收拾。

他的身心没动过。他一直在这儿吗?连自己也迷糊了。从没如此软弱过。

静一忙攀上去重燃长明灯。

灯亮的一刹,他见到人影。

俯视,是青绶夫人——不,慧青。已剃度的光秃的头颅,被摇闪的火光映照明亮。

静一下梯,着地。

还是慧青打开话题:

“我见到先人的亡灵了。”

静一不虞有他:

“我也见到娘。”

“哦,病故的吧?”

他一时迷情入世,极其伤感:

“受过一刀之劫苦。阿弥陀佛。”

慧青没作任何反应。她只心中有数地望定静一,在他一语之后。

当其他和尚和小沙弥进进出出地搬抬杂物,静一孤寂地在大殿中,孑然一身,无亲无故。

他一直是个好和尚,他的心池如琉璃平滑。

伤感和颓丧突袭而来,人从没如此软弱过——原来他也经过生离死别。谁说爱恨不可怕?

慧青已不知何时悄然退去。

一个十四岁的小沙弥望着宝幡:

“宝幡在动呢。”

另一个,十五岁,道:

“是风在动。”

静一强撑着。急欲回到禅房:

“喝!风没有动,宝幡也没有动,那是你俩的心在动。”

小沙弥面露敬佩神色,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