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3页)

“振作起来!勇敢一点!别想额娘的暖被窝了!从现在起,你只有我了!你脑子里要想的,就是要为阿玛和额娘好好地活下去!懂了吗?”

克善拼命忍着眼眶里的泪,点了点头。

莽古泰今年才刚满二十岁,是个热情、忠心、率直、勇猛的侍卫。云娃只比新月大一岁,虽是丫头,却自幼在王府中长大,涉世经验,绝不比新月多。两人面对这样凄惨的局面,都是心急如焚,但都不知道要怎样办才好。莽古泰烧了一壶水,云娃找出了随身携带的干粮,两人跪在新月和克善面前,一人一句地说:

“小主子,你多喝点水,才能退烧呀!”

“格格,你一路上什么都没吃,快吃点东西吧!”

“小主子,让云娃给你刮痧好不好?”

“格格……”

新月放开了克善,猛地就站起了身子,正色地说:

“莽古泰,云娃,你们听着!咱们现在是普通老百姓了,你们两个,是我的哥哥和嫂嫂,我们是你们的弟弟妹妹,所以,再也不要称呼我们什么格格、小主子的,以免泄漏了行藏!尤其重要的,是你们再不要动不动就下跪,万一遇到敌人,岂不是不打自招吗?”

“是是是!”莽古泰心悦诚服,一迭连声地说,“格格说的是!”“莽古泰!”云娃急呼,“你真是……”

“我笨!”莽古泰懊恼地接口,“格格才说我就忘……”

新月无奈地看着这两个忠仆,在这一瞬间,已经悲哀地醒悟到了一件事:从今以后,自己和那无忧无虑的年代永远地告别了!和那天真无邪的年代也永远地告别了!她不再是个养尊处优的小格格,她是个身负重任的大姐姐了。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白天都是苦苦赶路,晚上就在草寮破庙中栖身。

第四天,克善的情况更坏了。仆伏在莽古泰的肩上,他一直昏昏沉沉的,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高烧也持续不退。三个大人全失去了主张,一心一意只想找个村落或城镇,以便为克善延医诊治。但是,不知怎的,却越走越荒凉了。从早上走到中午,别说村落城镇看不到,就连其他的难民也变得稀稀落落了。到了下午,烈日当空,天气变得出奇地热。三个大人都挥汗如雨,只有小克善,尽管浑身滚烫,却一滴汗都没有。

然后,他们走进了一个山谷,路的两边都是嵯峨的巨石。远处传来溪流的潺湲声,大家的精神不禁一振。因为水壶里的水早就空了。新月不由自主就加快了脚步,走在最前面,想去找那水源。忽然间,前面响起了一声暴喝:

“站住!”

接着,路边的草丛里就跳出来六七个手持兵刃的大汉。把山谷的道路横刀一拦,纷纷大吼着:

“你们是什么人啊?打哪儿来的?打哪儿来的?”

新月踉跄倒退,骇然变色,还来不及答话,其中一人已迅速地伸出手去,要抓新月,莽古泰见情况危急,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嘴里大喊着:

“不得无礼!”

莽古泰背上背着克善,身手自然无法施展,有个大汉蓦地冲上前来,一把就掀掉了莽古泰的斗笠。大发现似的大叫:

“瞧!是个辫子头!他们是满洲鞑子!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莽古泰被掀掉斗笠,就变了脸,正想发作,云娃已拉住了他,急声接口说:

“不不不!咱们是装扮成这样,为了逃避清兵啊!”

“装扮成满洲鞑子,就是满人的走狗,一样该杀!”

“杀!杀!杀!”立即,六七个人都叫了起来,喊声震天。

“格格!快逃!”莽古泰大吼着。

“是个格格!”其中一人惊喊,“咱们捉活的!可以领赏!一个都别让他们跑掉!动手啊……”

莽古泰见事已至此,整个人就豁出去了。他把克善往新月怀里一推,嘴中发出一声巨吼,身子就腾空跃起,双脚踢向首当其冲的一个大汉,同时,一反手甩开背上的布包,包里的大刀就映着太阳光,亮晃晃地从空中落下。莽古泰接住大刀,转身就杀将过去。他这一下已势同拼命,拿着刀东砍西砍,几个大汉事起仓猝,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居然被他杀得不进反退。就在这间不容缓的时间里,新月已抱着克善,和云娃向路边的草丛里狂奔而去。奈何新月力小气微,山坡上又崎岖不平,她没跑两步,就脚下一绊,带着克善一起摔倒在地。

克善被摔得七荤八素,睁开惊恐的大眼,愣愣地望着新月。云娃扑跪下来,紧张地抱着克善,喊着:

“我来抱克善,格格快跑!莽古泰挡不了好久的……”

新月回头一看,只见莽古泰那件粗布衣裳,已经好几处沾了血渍。他虽奋不顾身,却显然寡不敌众,就在新月这一回头间,又看到莽古泰手臂上挨了一刀。新月心中一惨:真没料到,阿玛把克善托付给她,她竟然只支持了这样寥寥数日!她站起身子,抬头见前面有块巨石,当下心念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