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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整天的时间,我差不多都逗留在凌风的床边,凌风自从受伤之后,一直都没有好好地平静和休息过,因此,看来十分憔悴和苍白。我静静地依假偎着他,四目相对,都有恍如隔世般的感觉。想想看,两天以来,多少事情发生过了,多少纠葛和痛苦来临过了,从死亡的手里逃出来,从离别的边缘擦过去,生离死别的威胁,爱恨交集的矛盾,肉体和心灵双方面的折磨,而今,这一切都已成过去,我们依然相处一起,手握着手,心对着心。这以后,应该再也没有烦恼,没有波折,没有误会和争执了。

“我以后会用我整个心灵来信任你。”我说,把他的手贴在我的面颊上。“甚至不再去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它有的时候会欺骗我。”

“谁欺骗你?”

“我的眼睛呀!”我说,想起柴房门口的一幕,和那些揉碎的喇叭花瓣。

“其实,咏薇,”他不安地欠动着身子,咽了一口口水。“你的眼睛没有完全欺骗你,我挨这一刀也并非完全无辜,我必须告诉你,对于绿绿,我也发生过兴趣。她像一匹美丽的野马,常常会不经意地就吸引人要去降服她,我就是这种心情,所以……那天在柴房里,我确实——纠缠过她,还有好几次在树林里,我也游戏似的追逐过她。不过,我的心理纯粹是好玩,只是想逗逗她,就像有时我们会去逗弄一只小猫小狗似的。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做出任何越轨的事情来。你——信任我吗?咏薇?原谅我吗?”

他的眼睛忠诚而坦白,带着那样浓重的祈谅的神色望着我。我立即原谅了他,也信任了他。凌风,他绝非一个圣人,也非完全的君子,但他是有分寸的,他还有一份强烈的责任感,这帮助他走人入正途。不过,我相信,穷此一生,他永远抵制不了美色的诱惑,以后,我的嫉妒心恐怕还要接受很多的考验。

“为什么不说话?咏薇?”他担心地望着我,“又生气了吗?不原谅我吗?”

“我在想——”我微笑地说,“人有爱美的天性,我无法去责备人的天性,是吗?”

“别纵容我,”他也微笑了,“我是不能被纵容的。”

“危险分子!”我说,把手指压在他的眼皮上。“你自己也明白你的弱点。现在,你应该睡一睡,不要再说话了,你不知道你的脸色多坏。”

“我不想睡,”他挣开我的手,“怕睡着的时候你会溜走,我宁愿醒着看着你。”

“现在,十匹马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开,”我轻轻地说,俯头轻吻着他的额角和眼睛。“睡吧!凌风!我就在这儿,看着你睡。”

他阖上了眼睛,仍然紧握着我的手。他是十分疲倦了,两天来,他的面颊已经消瘦很多,颧骨也高了起来。看到他那样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变得如此憔悴衰弱,使我心中酸楚。疲倦征服了他,只一会儿,他的呼吸均匀地起伏,睫毛平静地垂着,他睡着了。我试着把手从他[]的掌握里抽出来,他立即又张大了眼睛:

“你干吗?别走!”

“我没有走。”我说。

他阖上眼睛,又睡了,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睡着了。

午后,凌风仍然在沉沉熟睡,凌云走了进来,把我叫出去。一天之间,我不知道凌霄和绿绿的问题谈出结果了没有,也不知道章伯伯是否同意了这件婚事。凌云显然带了消息来,站在走廊里,她握着我的手,脸上有着真正的喜悦之情,说:“咏薇,我们家要热闹了。”

“怎么?”我问。

“爸爸已经同意了婚事,韦校长和妈妈费了好大的口舌才说服了他,现在,大哥娶了绿绿,将来你和二哥再一结婚,我再也不会寂寞了。”

“算了吧,别提我!”我说,涨红了脸。“章伯伯居然同意了绿绿!我以为他怎么也不会同意的!”

“主要是为了绿绿肚子里那个孩子,”凌云说,“爸爸的家族观念很强,他不愿意章家的骨肉流落在外面。”

“他终于相信了那个孩子是凌霄的?”

“你不了解大哥,”凌云微笑地说,“他是从不说谎的!他既然说孩子是他的,那么,孩子就一定是他的。”

从不说谎?他不是也否认过那个孩子吗?忽然间,我脑子里闪过一个新的念头,一种奇怪的感觉抓住了我,有什么事情不对了?我无法具体地分析出来,但我直觉地感到这里面还有问题,那孩子真是凌霄的吗?为什么一开始他不承认?这是问题的症结。蹙起眉头,我竭力搜索着我的记忆,他在凌风的屋子里说,他对绿绿并不是认真的,只是玩玩而已,可是——可是——可是我知道他是认真的,诚恳的,并非玩玩而已!这里面还有问题,绝非外表这样单纯!他从不说谎,但是他说了谎,为什么?为了掩饰一件事,什么事呢?我摇摇头,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理都理不出头绪来。或者,我是太多心了,凌风该说我又在编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