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云渺分东西南北中五洲,摘星便在中洲境内,与朝凤城所在的南洲隔着茫茫海域。御风过去未免太耗体力,众人便乘鸾舟。

在其他地界上飞的时候,晚上还能停了舟,住在朝凤城的产业里,到了这大海上,就只能住在舟上了。

此次朝凤城学过参加摘星会的人不少,还要加上谢眠这类去凑热闹的,和随行的长老,这云舟便显得不够松快了,少不得有人得两人挤一间房。

原本怎么也轮不着陆翡之挤。但他听到这话,便很自然道:“我与阿眠住一间。”

分房间的那位师兄性格活泼,闻言便挤挤眼道:“这还用说?放心吧,便是有那空余的,我也给你俩划在一间里。”

谢眠原本也没在意过这些事。但自从他去了一趟书肆,知道这朝凤城里到处都是他俩的话本,甚至还有那些带点颜色的册子,也不知道多少人看过,如今被人打趣,就难免有些不自在。

他看向陆翡之,温声道:“你到时候要与人比试,路上还是好好休息,我与其他不参加摘星会的师兄弟住一间就好。”

陆翡之在外面倒是很能端架子,皱了皱眉,冷着一张脸:“你能受得了跟别人挤?”

谢眠这人看似苦出身,平常又温和好脾气,好像什么条件都能将就,其实很不习惯与其他人太过接近。之前一次出去除魔,他们一行人被阵法困在了山里,所有的芥子都打不开,众人只能挤在一个山洞里睡觉。谢眠那时候每晚都坚持在洞口守夜。

修行者不必像普通人那样依赖饮食睡眠,但长此以往,终究疲惫。

众人都以为谢眠习惯了照顾别人,赞不绝口。唯有陆翡之知道,谢眠是睡不着。

后来他去外面陪谢眠,等夜深了,便强行像抱孩子一样,把人搂在怀里,一动也不许他动,要过上好久,谢眠才能闭上眼睡一会儿。可若是动静稍大一些,立刻就会警惕地醒过来,和平常在家里赖床迷糊的人,完全是两样。

若是真的让谢眠与其他人挤一个屋,估计又得整晚整晚地熬着。

“我还不知道你吗?”他还记得谢眠之前嫌弃他麻烦娇气,又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眠不会下他面子,便趁机报复,“娇气又麻烦。”

谢眠:“……”

有一位师弟见气氛不太对,连忙劝道:“其实房间够的,只有三间房需要两人同住。陆师兄与谢师兄各住一间便好……”

分房间的师兄却没等他劝完,就将手里的那枚写着房号的玉牌丢了出去:“要吵架回屋吵去,我这儿还忙着呢!”

陆翡之接过牌子,也没说话,一把扯住谢眠的手腕,转身就走。谢眠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回头,对被他们打扰的几位同门笑了笑,神色略带歉意。

那师弟入学宫的时间比较晚,没怎么接触过他们两个,只听闻陆翡之天之骄子,目下无尘,眼看着也确实脾气不大好。

谢师兄也是好意,想让他好好休息,他便那样恶声恶气。

想起刚刚的场景,师弟有些不安,问道:“陆师兄不会跟谢师兄打架吧?”

虽然谢师兄与陆翡之齐名,修为应当也不差,但他一看就觉得,谢师兄那样斯文温柔的人,只怕折支花也不舍得的。遇上那种不讲理的人,肯定会被欺负吧?

唐逸然翻了个白眼。

他曾经天真无知的时候,也觉得谢眠一看就像个软包子,天天和陆翡之那种小混蛋在一起,估计是个倒霉跟班,少不了受气。直到几年前,他和好几个同门一起去出任务,其中便有陆翡之与谢眠。

他们总算循着线索,找到了那个食心吞魂,已经堕魔的邪修,将其击杀,却被那人临死前的反击困在了深山老林里。那阵法没什么杀伤力,只能将人困上十几天,灵力无法调动,连身上的芥子都打不开。外面又滴滴答答地一直下雨,七八个年轻人,只好挤在一个小山洞里,等待阵法自然消散。

谢眠觉得这里不安全,坚持要在外守夜。

一天夜里,他想着谢眠一直熬着也不是个事,便打算悄悄出来,劝谢眠回去睡一会儿,自己来值夜。结果走到洞口,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今夜雨竟然停了,难得有月光照进来,将洞口映地一片银白。

如银月光下,陆翡之席地而坐,靠着山壁。那山壁凹凸不平,又很潮湿,唐逸然不用猜,就知道绝对不怎么舒服,但这位平常锦衣玉食,连弓上都要贴金饰的大少爷,却安静地靠在上面,一动也不动。因为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谢眠像是个小孩子,整个人蜷缩在陆翡之身上,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唐逸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陆翡之已经转过头来,眼神带着浓浓的警告和怒意,硬是让唐逸然忍不住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