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兰台
崇武元年,大盛帝赵衍登位,迎江南大秦氏为后,次年,诞下公主纯,时逢春日,百花齐绽,万红同芳,祥鸾亦至,是为大吉。帝心大悦,赐封号盛华,意大盛风华,当世无可比拟者,乃大盛国之气运同根同生。
崇武六年,大秦氏薨,帝哀痛三日未进饮食,公主纯劝之乃进。后入帝陵,谥元惠。同年,迎江南小秦氏为继后,次年,诞三皇子绪。
崇武十五年,帝衍兵兴,亲征北境,时公主纯聪颖蕙质,胸襟高阔,与帝同驻灵川,驰骋战场数月未歇,天下闻其勇,赞大盛国运昌盛,辈出人杰。
崇武十八年,公主纯封征北将军,三皇子绪从旁,领兵三万,常驻北境灵川,击退北戎七百里,扬大盛国威,昌大盛千秋。
崇武二十二年,继后小秦氏薨,帝辟陵葬之,谥纯孝。又选大盛文士一百一十九人,于崇文馆编写兰台全书,以记生平。
崇武二十三年,帝况愈下,诏公主纯回京,三皇子绪领征北兵权,贵妃裴氏领六宫侍疾。
崇武二十四年,贵妃裴氏为公主纯配婚,公主纯以帝危,坚拒之。
同年冬日,帝危。五皇子赵经谋逆,举兵夺宫,镇南王与三皇子绪南北呼应,领兵勤王。未至半途而帝崩,时骁骑营统领卫衡叛逃,镇南王领兵坐镇帝京,剿杀乱党,二皇子缨临危受命,率骁骑营诛杀五皇子赵经于承明殿。
三皇子绪兵至帝京而未进,向承明殿方向三拜而归。
丞相李镛与镇南王裴怀远拜请二皇子缨称帝,众臣皆从之。同年,去三皇子绪征北将军职,封宣王,封地玉州,无诏不得入京。封公主纯为长公主,新帝与长姊感情甚笃,不另敕造公主府,仍居重芳宫。封七皇子绎为旭王,居帝京侍奉其生母太妃李氏。
“兵兴数载,未平北境,乃孤人生第一憾事。与澜庭夫妻六载而死别,缘分浅薄,乃孤人生第二憾事。崇文重武,躬整吏治,虽未敢比肩前贤先圣,然无人可记诉生平,乃孤人生第三憾事。陵州沈为清,当世文豪者也,选录文士一百一十九人,共编兰台全书,梳理我大盛文化血脉,记载我大盛千秋国史,方全孤之功业千秋万古!”
“陵州沈为清,当世文豪者也......”沈羡轻声念道,她将手中典籍拢于心口,沉默了良久,方才以手掩面,自陵州逃亡一路至今的情绪刹那间倾泻而出,未出口便已经哽咽。
一直到薄暮将至,有宫人过来崇文馆添灯,便见沈女官伏案而眠,神色倦怠,似是累极。
“沈......”
“无需扰她安睡。”
冷淡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小宫人回过头,见是新帝赵缨,便跪地行礼道,“见过陛下。”
赵缨点了点头,“去寻一件薄衾过来,将灯熄了,不必扰她。”
“是。”
赵缨正欲离开,见她手边书卷若干,便问道,“大盛史记?”
小宫人闻言凑近了些,查看过后才向赵缨回道,“回陛下,正是大盛史记。”
赵缨淡淡道,“止于崇武二十四年,可惜了。”
小宫人听得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赵缨是何意,仍是跪下拜道,“陛下千秋,大盛万载。”
便见赵缨垂眼打量了伏案的沈羡片刻,见她墨发如瀑,散落于整个肩膀,衬得肤色极白极淡,如同一朵墨莲徐徐绽于宣纸,无端端便惹人注目。
“去将薄衾取来,不必告知沈女官孤来过此处。”
“是。”
夜深不知重,拥衾不觉寒。沈羡自睡梦中醒来,朦胧中抓住了一角滑落的薄衾,兀自喃喃道,“赵绪。”
她想崇武二十四年,发生了这样多的事情,彼时赵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他于帝京脚下,三拜而归时,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天家亲情,竟是如此淡薄。
继后小秦氏作为先帝与江南秦氏秦晋之好的纽带,独居深宫十六载,文史笔墨,不过迎来与葬送寥寥数字,赵绪从前年少时,以十一岁之龄,长驻灵川这样长久的岁月,那样一个小小的少年,内心是怎样的强大与坚韧。
沈羡起身走到崇文馆之外,见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一点微微烛火,徐徐照亮了她身前的方寸之地。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赵绪,帝京的春日,快要到了。”
新帝三年腊月三十,除夕,天已还暖,沈羡身上的伤也已然痊愈。她捧过一盏温茶,缓缓踏进承明殿的大门,见新帝正襟坐于案前,淡淡打量着手中的一份奏折。
沈羡将红釉茶盏奉于案上,便听赵缨说道,“裴世子回了帝京,上折于孤,说道宣王已经顺利接手了谢真的兵马,北戎犯我大盛边境之心不死,如今宣王已经带兵压进了三百余里,你如何看。”
她垂下眼睛,恭敬地回道,“北戎多年来袭扰边境,谢真守土无能,军心不稳,人心浮动,如今宣王殿下重整士气,一举出师便捷,乃安定人心,巩固国本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