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已修)
田老汉的手被人紧紧攥着,几乎快要捏碎他的骨头,他吃疼一声丢开田甜,嘶着嗓子梗着脖子:“你是谁?作甚么管这些闲事!我教训我女儿,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叶知秋绷紧唇角,也不多说,大力甩开他的胳膊。田老汉顺势往地上一坐,摔了个四脚朝天,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头点着田甜:“好啊,好啊,你个丫头片子长大了,胆儿肥了,敢联合外人打你爹了是不是?”
田甜没想到叶知秋会帮她,心里五味杂陈,又听着田老汉这般说她,鼻子酸的厉害。低头道:“你说你是我爹,可你做的事是人爹该做的么?想钱的时候把我卖了,哪怕是卖到窑子里你们也觉得没什么,如今见我赚了银子,又巴巴得赶上来逼我!哪有这回事!”
酒楼里看热闹的人多起来。田老汉的脸有些挂不住。本来他念着田甜这丫头性子软,自己拿着做父亲的威严好在她这儿将银子刮干,哪想的她进城见世面后胆子也肥了不少,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非得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田老汉有点儿退缩的心思,可又想着耀宗还在家里等着要米粮钱念书了,可田丫头有银子宁愿做个吝啬鬼也不愿给他,心里便蹿了口气,爬起来,指着她鼻子:“我是你爹,就算把你卖了也是为你好!不然你哪儿来这么大的福分来这儿?再说了,我就算是做错了,身为你爹也是对的!如今你弟弟要念书,差的就是钱,你身为姐姐不该养育你弟弟么?如此自私,也不知以后哪个人家敢要你这样的媳妇儿!”
这话说的太重了,围观的人都啧啧有声。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人身为人父,当真是烂透顶儿了。
田老汉见周围唏嘘声渐大,老脸难得羞红,恼羞成怒跑过去去扯田甜的胳膊:“你个不孝女,今日跟我回去,看我和你娘不好好治你!”
正要走,面前一暗,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青年,眉目温和,嘴角紧抿,正是叶知秋。
田老汉心里本就窝了火,且被这人连着堵了几回,他恶狠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叶知秋抿紧唇角,一语不发,眸光沉沉。
那些黏在喉咙上欲要争辩的话语随着沸腾的心血来回翻涌,可就是吐落不出来——因为他知道,他是个结巴,一说话,只能让人肆意取笑、更加不忌惮。
他盯着田老汉许久,看的田老汉发憷,才一字一句吐道:“放开。”
田老汉这一辈子见过许多人、许多事,可这般凶恶的眼神着实是第一次见过。好像是寒夜里的苍狼,独寒嗜血,森森的利齿能轻而易举的将人的骨头咬成碎末。
可他还强撑着一股呆劲儿,甚至不怕死的将自己皲裂粗糙的手指头杵在叶知秋的鼻尖:“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
“他不算个什么东西,只不过啊,正好是你丫头的主子。”
说话的人带着暖和的柔意,顾斯年捏着团扇拥着美人从楼头下来。
他瞧了瞧叶知秋比冬水还黑的脸色,这才仔细的看了那老汉:哟,瞧瞧这眼睛黄的,当真是个又贪又蠢的人,没看到这位爷已经憋着气了么?还不怕死的来到老虎嘴边拔毛?
真嫌命长呢!
田老汉被这话吓得脑袋一缩。
是……是田丫头的主子。这……这怎么可能呢,田丫头是卖给管窑子场的杜娘子,有了主子,怎么还会到楼里做厨娘。
似是猜透了田老汉想什么,顾斯年慢悠悠道:“你以为所有的人都像你这般无情无义呢,人家主子喜欢,想把丫头丢哪就丢哪,就算挣了银子也让丫头自个儿买花带。”说完,潋滟妩媚的眼眸一转,上下打量了一番田老汉:“可不会像有的人一样,把丫头卖了,如今知道她有钱了便来坑她一笔,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顾斯年的嘴不饶人的很,连春十三都曾在他面前败过北,更别说向来只和庄稼打交道的田老汉。
眼见着身边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田甜又有叶知秋和顾斯年护着,田老汉心里也没有底了,还嘴硬的扭曲着脸皮:“田丫头,爹最后问你,你还认不认我这个爹?若是认,今日把钱给了我便不再去计较了,若是不认,以后就当没我这个爹!”
田甜孝顺,往日马氏就算在欺负她,她也都紧咬牙齿将这都忍了去,鲜有这样不顺着的。于是田老汉还是想用自己做父亲的身份来威慑她。
哪知道田甜对他这个父亲,这个家早就寒了心。
为了五两银子就能声儿都不做将她卖了,甚至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在屋里和他老婆儿子其乐融融地过着冬至,谁曾考虑过她?
如今,没银子了又用着这腻味的骨肉亲情来念着她?不是虚假的厉害么?
田甜顶着一口气,直言道:“自爹和后娘打算把我卖了,我便没有爹了,也没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