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梁舟哭着哭着,突然笑了:“喜欢我的人……是谁呢?是你吗?”
陈池的手里永远有他的软肋,永远知道他的要害,他每一句都听着,感觉自己心在碎着跳动。
陈池自嘲地笑了笑,说:“是谁呢?夏天的日记吧。”
好想只有在夏天,他的日记才会多上那么几句,只有在蝉鸣炎热的夏天中,陈池才会让自己写出多一些心声,在那空白的横线格里写:我喜欢梁舟,我很想他。
陈池一直活在那个“等着我”的夏天,活在日记本上的每一个“梁舟”里。
夏天的日记才是真实的他,勇敢的他,在三楼喊出“你等着我”的陈池才是真实的他。
不是陈池,仅仅是他。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梁舟突然问:“你现在在哪?”
陈池说:“你下楼。”
对话要是发生在高一,梁舟已经飞跑着下楼了,可现在的梁舟只是走到阳台往下望了望,然后说:“……你又喝酒了吗?”
陈池愣了,问他:“什么意思?”
梁舟抬着袖子擦着自己刚刚掉下的眼泪,他一开始全是鼻音:“你好像只有喝酒之后才会稍微说一点真心话。”
他看着楼下那个黑色的人影,慢慢问:“陈池,你又喝酒了吗?”
陈池笑了一声,嘴里呼出白汽,他看着白汽慢慢变淡,然后开口:“我没喝酒。”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梁舟才开口,问:“……你刚刚念的是日记吗?”
“嗯。”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写日记呢?”
陈池又把帽子摘下来抖了抖雪,他重新戴回去:“突然想写了,有一天下班,路过文具店就进去了。”
“是吗……?”
两个人一个在阳台,一个在楼下,中间隔着八层楼和飘落的雪。
“你每天都只写那么一点吗?”
陈池想了想,点点头:“不知道写什么,一开始拿来的记账的。”
“……现在也还在写吗?”
“每天。”
“昨天呢?”
陈池想起自己昨天是真的忘了,他顿了一下没说话,梁舟听着却突然在电话那头笑了。
他也抬头看着外面的雪,又低下头看陈池的身影,梁舟说:“你回去吧,又要下雪了。”
陈池问他:“不下来?”
梁舟转身进了宿舍,举着电话想了想,对那头说:“你等一下。”
挂了电话之后,找了件外套穿上,又翻出自己放在宿舍的备用雨伞,去了宿舍电梯。
出了宿舍楼,梁舟就把外套的帽子拉起来罩住自己,撑起伞走到陈池旁边。
陈池快要比他高处一个头,梁舟只好又往上举了举,梁舟抬头看陈池:“给你,你撑着回去吧。”
陈池抬手把伞接过去,他一直盯着梁舟看,突然开口:“梁舟。”
梁舟嗯了一声。
陈池突然笑了笑,可能是因为昨晚喝酒加上午胃痛,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这一笑让他看上去生动了些,他说:“现在轮到你让我走了。”
梁舟一愣。
陈池微微低头,说:“那现在该轮到我说喜欢了。”
之前的落在陈池帽檐上的雪因为他的动作滑下来一些,梁舟盯着那一粒粒雪看,猛地眨着眼睛,像是没听懂陈池的话。
陈池此时却不要在意梁舟的反应了,他抬手把梁舟的帽子扯下去,摘了自己的帽子给梁舟戴着,又揉了揉梁舟的头顶。
梁舟抬手扶着帽檐,想摘下来还给陈池,陈池也拉住帽檐,还往下按了按。
“圣诞礼物,帽子你的,伞是我的。”
陈池说完就转身走了,梁舟戴着他的帽子,站在原地看着陈池走远,他突然大声喊:“你又要走了吗?”
真奇怪,明明是他先让陈池走的,现在又问的人又是他。
梁舟觉得自己对着陈池是个相当大的矛盾体,一边断绝着两人之后的可能,却又忍不住问他“喜欢我的人是谁,是你吗”。以前高中,陈池近乎玩乐一般的接近他,让他觉得齿冷,却又在见到戒指的时候,梦到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婚礼。
死路,回头,死路,回头,他们俩不断地重复着,连梁舟都感到疲惫,可他却依然忍不住地问:“你又要走了吗?”
陈池转过身,笑着对他说:“不是我走,是我要来了。”
陈池干净利落地离开了,留着梁舟站在原地愣了一会,他也终于低着头慢慢走回宿舍楼,路上却想着,什么叫“我要来了。”
他回到寝室,把帽子摘下来,抖掉上面的雪之后放在桌上,又开始对着那顶帽子发呆。
陈池回了家,他把伞上的雪抖干净,撑开放在一边,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喝。
热水下肚,陈池揉了揉自己的胃,舒服了些。
他拿着杯子站在饮水机前,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翻看那些他拍的日记照片,陈池这时候再读一遍,竟然生出些难为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