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散席时,意儿先行离开,出了醉梦楼,听宋敏说:“陈祁大人不愧为首县,竟连咱们的背景都摸清了。向来只听说要打探上司的底细,他倒不嫌累,连下属也肯用心。”

意儿恹恹的,自嘲道:“若非姑妈的缘故,陈大人哪里知道我是谁呢。”接着又说:“敏姐你也不愧为大席,究竟几时把朱槐的背景摸清的,我与你每日在一处,竟未察觉。”

宋敏笑说:“在京时便打探清楚了,若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也白拿了你的聘金。”

两人走在灯下,这时路边经过一个醉酒男子,面颊泛红,举止轻浮,伸手便抓住意儿往怀里揉,口中痴缠道:“好妹妹,你是哪家青楼的姑娘,走,陪我吃酒去。”

意儿冷不丁吓了一跳,正要发作,突然闻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吼,厉喊道:“哪里来的野男人,还不把脏手拿开!”

男子不及反应,脸上挨了一拳,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儿,又被踢了几脚,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叫唤着摔到了地上。

“呸!”来人正是阿照,她对着那人狠啐一口:“不知死活的混账,连我嫂子也敢碰,作死呢你?!”

说完回身走到意儿跟前,忙掏出帕子擦她被搂过的地方,口中埋怨:“怎么来这种地方吃酒,满街都是浪荡子,你也不当心些。”

意儿由着她擦拭整理,面色淡淡的,漫不经心问了句:“你方才叫我什么?”

阿照手一顿,心虚地撇撇她,努了努嘴:“……没什么。”

意儿扫她两眼,自顾拿过帕子掸掸衣裳,接着擦了擦手,又问:“你怎么来了?”

“吃完饭,想着过来接你和先生。”

正说着,身后传来梁玦的笑声,夸口赞道:“好俊的功夫,赵大人身边果然卧虎藏龙。”

她们三个回头望去,只见乌怏怏一群人从楼里出来,为首的几个一身华服,站在灯下尤为高挺,小厮们则牵来车马候在一旁。

宏煜打量天色,敷衍道:“赵大人要不随我们一同回衙门?”

“不必了,我们沿街走走,散散酒气。”

他点头,抬脚上了车。梁玦拱手笑道:“赵大人,回见。”说完也坐上车去。陈祁和曹克恭等人醉了,另乘轿子离开。

阿照望着队伍浩浩荡荡走远,犹自愣神,问:“哪个是知县宏煜?”

宋敏道:“最高的那个就是了。”

阿照不知在想什么,眉间微蹙,默然思索起来。宋敏见状打趣道:“知县大人确实太俊了些,生得唇红齿白,倒不像个做官的。”

阿照愣愣点头,闷了会儿,侧脸去看意儿,见她醉眼懒散,只打哈欠,并没什么在意的,她便暂且定下心来。

那厢,宏煜闭眼坐在微微颤晃的车里,正揉捏眉心,梁玦在边上笑道:“赵县丞果真与你有过婚约?我方才在席上观察半晌,怪道当初逃婚呢,她脾气也真够烈的。”

宏煜只问:“朱槐呢,怎么没一道出来?”

梁玦回说:“随姑娘去秦馆歇了。”

宏煜闻言冷笑:“他还有那心思。”

“人家升了通判,这会儿只等交接完,好往山东去呢。”

宏煜轻飘飘道:“做梦吧,我看他是去不成了。”

梁玦琢磨这话,略笑笑,不置言语。没过一会儿回到衙门,入内宅,宏煜进了自己的小院儿,冷眼瞧见一个玲珑美人靠在门边,身上穿着半掩半开的薄衫,款款出来迎他:“大人喝得忘性了,叫我好等。”

宏煜有些醉,搭了美人的肩膀回房,一边走,一边垂眸打量那半抹□□,嘴唇贴近她耳朵,冷声问:“大晚上的浪给谁看呢?”

美人微颤,轻轻咬唇,拿一双媚眼巴望他:“明知故问,除了你,还能有谁?”

宏煜笑了笑,随手拍拍她的脸:“别招我,累着呢。”

这年轻女子名唤秦丝,原是宏煜当年入京时认得的,她兄长与宏煜乃同科试子,落第之后一病不起,又因家道中落,门户凋零,临终前便把无依无靠的妹妹托付给他照料。秦丝人如其名,生得妩媚多情,又偏爱风流打扮,很懂得闺房乐趣,是个难得的美人儿。这会子伺候宏煜更衣,又吩咐丫鬟婆子烧水,亲手服侍他梳洗,末了,送上床,陪他睡下。

屋里灯暗,月光清冷,秦丝趴在他耳边问:“今夜出局的姑娘美吗?”

他已经乏了,淡淡“嗯”一声:“不及你美。”

秦丝拿手去摸他:“真的?那小煜哥怎么不要我?”

宏煜没做声。

“你都多久没要我了……”

他略皱眉,翻了个身:“消停些,你若不想睡就出去。”

秦丝望着他的背,顿时心凉半截。知道他忙,自打外放,从西南到平奚,一直不得闲,自然顾不上她。可她就是觉得委屈,此刻松了手,坐在床边犹自愤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