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大雨滂沱的阴天,曲江池上甚少有船。

一片湿雾蒙蒙的水上,雨滴敲打着舟棚,青洪君坐在船里慢条斯理的斟酒,看着他说:“我是来特意谢谢仙师的。”

罗公远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的说:“看来大人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青洪君将杯盏用指腹轻轻推过去,点点头,“侵蚀我的东西已经被仙师赠我的勾玉封去了大半,相信净化之力也很快就可以恢复了。”

罗公远垂眸,神情莫测的弯唇,“可喜可贺。”

“但我却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仙师。”青洪君看了一会儿船外的雨,忽然问道:“被封入勾玉的邪祟之物,是否可以为仙师所用?”

罗公远没有抬眼,静静问了他一句,“大人想问什么?”

“只是好奇。”青洪君解释道:“既然仙师的法门能将侵蚀我的东西封印,那么是否也能让它们听你的话,任你驱遣。”

罗公远淡淡看着他道:“大人太高看我了。”

青洪君沉默了一会儿,问出心中忧虑:“听说李少卿家里的大女儿那晚回去后就病了,而且仙师还亲自去看过,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罗公远目不斜视的看着他,他似乎永远都是这样平静从容的样子,让人无法挑出错来,只缓慢说了几个字,“非我力所能及。”顿了顿,忽又笑了,“不过,她或许另有别的造化也不一定。”

不紧不慢一句话令青洪君瞬间琢磨不透他的立场来,沉思了几秒道:“那日李家那位娘子来水府同我说了几句话,我觉得她同你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希望仙师不要放在心上。”

罗公远慢条斯理的低头抿了口酒,有些心不在焉,“什么误会?”

青洪君看他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便觉自己可能有所多虑,无论如何,他现在的确在好转,罗公远确确实实是救了他的,这样的怀疑一点也站不住脚。

“也没什么误会,只是那位小娘子觉得你大概是个空有其名的术士,不相信你能救我。”青洪君摇头,淡淡道:“不管怎样,她只是个小小女儿家,如果言语上冒犯了仙师,仙师可不要见怪才好。”

他如今并不怀疑罗公远会对他不利,只是猜想兴许那位小娘子误解了什么,继而在言语上不知天高地厚污蔑得罪了罗公远,因此这位仙师才对她施了惩戒,不愿对她施救。

这种事在人间常有,毕竟凡人也并不是真正的圣人,得罪高人而被教训的又岂止是一两位。

罗公远头也不抬的挑眉,唇角微末的笑意里含着缄默的讥诮,“我倒不知她在言语上冒犯了我。”

青洪君自顾自道:“我也是听张老先生昨夜在召祭我时说的,明明污邪之物已被封入玉中,即使没有,侵蚀的也该是我,又怎会有别人沾染到这污邪之毒?”

罗公远的神情并不见变化,只语调略有几分意味深长,“也许,是大人选她做了继承人,所以她替你受了这侵蚀之苦也未可知呢。”

青洪君想起那晚让她写的回愿纸,心中微动,一时竟也辨不清了,几乎接受了这个极有说服力的原因,面带愧色的皱眉道:“可惜我如今净化之力尚未恢复,无法施救,仙师当真没有办法么?”

罗公远垂着眼帘,眼底只剩下一片凉薄,所幸语调并不如眼神冷漠,听起来颇为遗憾,“李家那位娘子不过是个凡人,污邪之毒侵体,五脏皆损,她比不得大人是神明,自然药石罔救。”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味不明的抬头看了眼远方一片雾蒙的山影,慢条斯理的缓缓道:“实在有些可惜了。”

青洪君也看了眼船外的雨滴和水面,一时沉默下来,许久才道:“听说她被送出李家养病了,我已经差了水府的小吏随着轿子去接她了,便是我再一次受到侵蚀,也是要救她的。”

罗公远闻言不由轻轻一笑,“那大人可得快一点。”顿了顿,他神情莫测的低声道:“毕竟那样一副柔弱的身体,再晚一时半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是么。”

……

李秋元在柳家休息了一个下午便再也坐不住了,虽然身体依旧衰弱,但她片刻也不敢再呆在长安的地界,只想快点联系到原主的旧情人然后跟他离开这里去江南。

即便是在长安城外山林深处的柳家,她也依旧不敢待着。

柳寒塘喂了她一些灵药,她眉心一直在跳,仿佛能预料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到了傍晚,她心绪不宁的强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柳寒塘看她面上虽镇定平静,内里却始终一副担惊受怕、惶惶不安的样子,心情一时复杂,却又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亲自帮她送信,去约傅家的那位独子。

柳寒塘是什么人,送信不过也就是眨眼就能完成的事情,等李秋元虚弱不稳的捏着笔艰难写完信交给他,前后还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柳寒塘就带回了傅家独子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