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支玫瑰

纪从骁靠在墙壁上盯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抿了抿唇角。

就在他拉住盛淮的那一刻,片场的手脚架猛地倒了下来,将摄像机前的李导和韩略砸了个正着,韩略离得远,只不过伤了手臂,而李导却当场昏厥被送入医院直接推进了手术室。

《哑然》并非隐蔽式拍摄,正巧碰上李导的生日,剧组外早就有记者守着,救护车警车鱼贯而入,这么大的事定然瞒不住。

眼下副导,盛淮和韩略正出面安抚记者,试图控制情况。然而效果不佳。毕竟倒下的手脚架还在那摆着没动,方位一目了然,不需要多猜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现在网络上已经传开,不少人都在猜测李导到底怎么样了,《哑然》剧组该何去何从,甚至还有人在那猜这到底是一场意外还是人为。

不仅网络上如此,连投资方也坐不住。一路上制片人的手机响了好几次,无一例外都是问具体情况如何,这些商人嘴上说着关怀,但明眼人都知道,是在评估继续投资的可行性。剧组内不少人已经人心惶惶。

纪从骁站在走廊尽头,刚刚顺手将已经发热的乔译送去挂了个水。他看了看另一端仍旧没有丝毫变化的红灯,皱着眉摸出一根烟叼着,虽然不能抽,但这味道确实能让他放松一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咬着的烟被人一把抽了出去,身边的墙壁支撑起另一人的身形。

“怎么样了?”纪从骁问盛淮。

“得看李导什么情况。”盛淮摇头,将从纪从骁那里没收来的烟放到了鼻下,许多年不曾触碰的味道依旧保持着提神的作用。

他望着素白的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

又一次直面意外。

医院里难闻的消毒水的味道涌入鼻腔,他瞬间想起了当年医院内刺骨的阴冷。

眉头紧皱,肌肉绷紧。

随即,素白的天花板被人遮挡,有阴影拦住了刺眼的灯光,站到他面前。

“你怎么了?”纪从骁问道。

他明显感觉到盛淮的情况不大对劲。

盛淮没有回答。

“盛哥?”

他又喊了一声,抬手去摸盛淮的额头。

尚且不曾触碰到发尾,手腕便被人握住。盛淮朝他笑了笑:“没事。”

他的笑容有些苍白,显然不是实话。但他不愿意说,纪从骁也不多问。只站在一旁,握着打火机开开关关。

空气实在压抑,走廊另一头的韩略又签了一次病危通知书,盛淮扯了扯衣领,终于忍受不住这死气沉沉的气氛。

“我不喜欢医院。”

“看出来了。”

他突兀开口,纪从骁却接得顺畅,显然是一直在关注他。盛淮抬头看着靠在对面墙壁上凝神瞧来的青年,唇角一弯。开了第一句口,那接下来的话要说出口便简单多了。

“我的父母,一个是调音师,一个是小提琴演奏家。我继承了他们的天赋,也顺着他们的脚步,从一开始便规划好了未来的路,进音乐学院,再出国深造,最后,留在国内或国外哪一个乐团中。入圈演戏,从来都不在我的规划之中,它只是一个意外,但我的人生中,意外太多。”

纪从骁一顿,抬眼看他。

盛淮的履历早在很久之前便被扒了个彻底,音乐学院的高材生,世界知名大师预定好的关门弟子,各大乐团的预备役,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路原本便该如他所方才所说的规划一般。但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古典音乐领域的高材生会突然入圈演戏,抛弃了过往的一切,放弃了世界级殿堂的橄榄枝,就连曾经钟爱的大提琴也不再触碰……

他曾经也好奇过,但他同样深知这是属于盛淮不愿提及的过往,因此也绝口不提。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得到答案。

“大四那年,音乐学院的传统,每个毕业生都会举办一场个人演奏会。我的父母千里迢迢从国外的音乐节上赶回来,只为了出席我人生中第一场演奏会。”

“然而,我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前往机场的路上,出租车司机疲劳驾驶——”

话音到此戛然而止,盛淮深吸了一口气。

后话无需多说,纪从骁也能猜到这后来发生了什么。唇角一抿,他往前一步,抬手握住盛淮的小臂。

盛淮抬眸,瞳孔里映出青年满目担忧的脸庞,忽地眼角一涩,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埋首在他的颈间。

纪从骁僵在原地。沉默一瞬,抬手揽上他的后背,小心轻抚着安慰。顾不上是不是有人看见了,也顾不上如果传出去又会是怎样的狂风暴雨,他只看出了身前这个男人的隐藏在过往里的脆弱和痛苦,他只知道,盛淮需要他的安抚。

指尖顺着背脊轻拍着,一下又一下,有条不紊地安抚。同时被理顺的,还有他原本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