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罚跪

茶水淌至青石板的地面上, 身形挺拔的青年跪立不动,墨蓝色的衣袍一滩湿色。

殿台上,魏皇后素来温贤的神态里满是怒气, 胸口起伏不平。

瞧着底下人低沉的神色,她恨恨道:“竟有两年了!?”

谢明鄞低首,见母亲盛怒便不敢顶话。

为了顾及昭宁的名声,此事从来就只有他和昭宁彼此清楚,不管是两年前, 还是现在。

魏皇后指着他, 斥责道:“原本以为你是在北疆学来粗鄙,失了礼法!何曾想你早就动了昭宁, 身为一朝皇子,自应德行兼备, 岂能行那些歹人之事,胡作非为!”

皇后一面斥责, 一面怒不可遏地走下殿台来, “你去了北疆袭敌立功, 本宫欣慰你少有所成,不曾想本宫那可怜的昭宁, 受尽委屈,未出阁便栽你手里, 这若传出去不是被人看尽笑话。”

听着母亲怒语向着昭宁,谢明鄞略有一顿,紧绷的心却微微松懈。

魏皇后怒斥:“若是你父皇让礼部来查,端你一个失德之名, 到时又如何重用你!”

谢明鄞眼眸低垂, 缓缓道:“两年前, 儿臣向父皇求过娶昭宁的事。”

听此,皇后怒色微平,问:“你父皇也知此事?”

“不知。”

谢明鄞抬眸与母亲对视,心绪微转,“父皇不知儿臣和昭宁有肌肤之亲。”

魏皇后行到他身前,“他如何说的?”

“父皇命儿臣奔袭北疆,若击退匈奴,便将昭宁许给儿臣。”谢明鄞话至此微停,低下眼眸:“只是回京之后,父皇始终不动声色,如今南阳王密奏欲求娶昭宁......”

魏皇后眉梢轻挑,原来当初任老二前往北疆沙场还有这一层条件在,皇帝倒是一直瞒着她。

谢明鄞惆怅下来:“父皇肃正贤明,或许会考虑儿臣为先吧。”

这话是如此说,语态悲愁,就像在表明皇帝是反悔了,意向南阳王。

魏皇后隐隐带怒的眉目一顿,静思须臾,将手覆于身前,在殿中走动。

南蛮那个穷苦偏远的地方,怎能让昭宁嫁过去,这高袭不过区区一个郡王,还能比得过亲王不成。

昭宁自小在皇后身旁带着,怜惜她无父无母,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养得水灵灵,娇滴滴的。

生得国色天香,貌绝京城,精通书法画艺,皇后一听人夸赞昭宁,便喜笑颜开的。

何曾想被老二占了便宜。

人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倒也是,便宜自家儿子,也不能便宜了南阳王高袭。

想着,魏皇后又将冷眼横过来,谢明鄞便俯身磕首,想到这小子所做的混账事,她便是火冒三丈。

谢明鄞俯首道:“还请母后莫责罚昭宁,要罚便罚儿臣。”

魏皇后扫一眼他被茶水浇湿的衣袍,冷道:“妄度礼法,不尊德行,你以为本宫不敢罚你?”

谢明鄞沉默须臾,两年前的事,虽是无心之举,但他不后悔,若母亲责罚,他也甘心受罚。

只是希望母亲莫迁怒于昭宁,她身子弱,受不得罚。

谢明鄞缓缓道:“只求母亲为此事保密,儿臣往后定好好孝敬您。”

魏皇后怒拂衣袖,回殿台处的太师椅坐下,取下被震裂的玉扳指,气氛凝固。

顿默片刻后,皇后呵斥道:“在殿外跪着,没有本宫的懿旨,不得作罢。”

正是寒日风雪,这一跪恐是没有一夜半日的,是起不来了。

谢明鄞神色沉恳,没有半句怨言,磕首应是后退身出暖阁,身形修长挺拔,衣袂纷乱,透着些许狼狈。

魏皇后冷视着他退下后,不禁呼出一口浊气,扶起额角。

她的昭宁素来乖巧,从不越礼越规。而二儿子看起来温良谦恭,实则通脱不拘,若不是他胡来,昭宁岂做得出失贞之事。

正因他是亲生之子,才要好生管教。

***

傍晚昏沉,雪色朦胧。

暖殿的檀色帷帘之外,沐锦书秀眉紧拧,眼睫还残留着泪意,定定站在原地。

夏荷阻拦,她也没能进去为皇兄说话,只听着里头皇后娘娘的训斥,心里哪还有什么委屈。

帷帘轻掀,谢明鄞从里头走出来,面色沉着,原本一丝不苟的衣袍也沾染了茶水,狼狈不已,想来是被砸了茶杯。

沐锦书紧张地望着谢明鄞,只见他展露一个相安无事的表情,便提步往殿外行去。

这时宫女入殿去收拾狼藉。

而沐锦书的目光追随着谢明鄞,他在殿外的台阶上,掀起衣摆跪下,身姿修长,认真肃正。

外面天色已晚,小雪飘落。

沐锦书双手紧攥,只想说以前的时候,兄长亦是如此,在落雪天罚跪。

那时是私自带她出宫,其中还打断齐国公长子的胳膊,为此受罚。

她原本以为她在皇家,毕竟只是养女,无依无靠,是要谨小慎微的活,不敢触怒任何人,感恩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