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面埋伏
他这一回对张嘉田的追杀,任谁看了都觉得是小题大做,简直是杀鸡用了宰牛刀。可他不怕兴师动众,他要的是斩草除根。
(一)
雷一鸣带兵一路北上,最后在一个名叫安土的镇子上扎了营。
一个镇子容不下他这支上万人的军队,他把总指挥部安在了镇上的一间教堂里,一支警卫团围着教堂保护着他,另一支警卫团则是驻扎在镇边,陈运基所带的那个师暂时落脚在了附近的一个大村庄里。从陈运基的师部,到雷一鸣所在的总指挥部,骑马快跑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距离,双方联系起来,倒也十分方便。
对于雷一鸣的军事水平,陈运基一直有点拿不准——雷一鸣瞧着不像是个骁勇善战的名将,可若说他是徒有其表,也不甚准确,毕竟当巡阅使和选美比赛还不是一回事,不是光凭着仪表堂堂四个字,便有资格走马上任的。他当初能当上督理,后来能当上巡阅使,足可证明他定是有点过人之处。陈运基总觉得自己是没赶上雷一鸣的黄金时代——他投到雷一鸣麾下时,雷一鸣已经在冰河之中冻坏了身体,看上去没有几分锐气了。
雷一鸣占据了教堂的一楼,二楼留给了神父。神父在中国许多年,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尤其是常和此地你来我往的军阀们打交道,所以此刻一点意见也没有,悄悄地藏在楼上房间里,他甚至连声都不出。
雷一鸣这住惯了洋楼公馆的人,此时夜里就只有木板床可以睡,白雪峰心中不安,怕他吃不香睡不好,要对着自己闹脾气,哪知道他到了这非常时期,竟然很能凑合,木板床也能睡,土炕也能睡,吃得差一点儿也没关系,只要别受冻就成。于是白雪峰在各间屋子里都生了小火炉。这天陈运基策马赶了过来,进门时正赶上雷一鸣在吃午饭——雷一鸣披着灰色披风,坐在一只小炉子前,捧了一碗热粥慢慢地喝,炉子旁放着个凳子,凳子上摆着两碗炒菜和一盘子馒头。抬头见陈运基到了,他放下碗,开口问道:“吃饭了吗?”
陈运基在他面前站得笔直,答道:“回大帅的话,我已经吃过午饭了。”
雷一鸣端起碗来,又喝了一口粥:“那你吃得倒早。”
“大帅上午派人叫我过来,我怕是有要紧的事情,所以不敢耽搁。”
雷一鸣点了点头,不喝粥了,拿起一个馒头揪下一块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站了起来,走到旁边墙壁上钉着的大地图前。等到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了,他从胸前口袋里抽出半截铅笔,在图上一点画了个圈:“张嘉田如今是在这里——”他向下挪了挪笔尖,又画了个圈:“我们是在这里——”
陈运基完全了解这些情况,所以站着没动,听他继续往下说。
雷一鸣又咬了一口馒头,三嚼两嚼囫囵着咽了,然后继续用铅笔在地图上描画路线:“今天傍晚,你带两千人出发,沿着大路急行军,要在天明之前到达张嘉田所在的林县,正面攻打县城。张嘉田措手不及,要么是关了城门抵抗到底,要么是向西撤退,往青余县逃。”说到这里,他在青余县的位置上又画了个圈:“青余县是曹正雄的地盘,张嘉田如今有了难,只能是去投奔他。”
说到这里,他转身面对着陈运基:“我亲自带人到林县西面等着他,林县西面有一段高山密林,正适合打伏击。”
陈运基当即问道:“大帅,张嘉田若是肯抵抗一阵,倒也罢了,万一他一打就跑,那您可怎么截他?时间来不及啊!”
“来得及!”雷一鸣一扬头,斩钉截铁地说:“我当年急行军,一天最快走过一百三十里。从这里到林县县西,统共还不到一百五十里地,我下午带两个团出发,走到明日凌晨,还走不完这些路吗?”
陈运基听了这话,沉默片刻,反问道:“大帅,您就是真能在天明之前赶到林县县西,可那个时候兵马劳顿,又怎么打仗呢?”
雷一鸣微微一笑:“怎么不能打?刀架在脖子上,钱在县城里,只要攻进城就有钱拿,你说他们能不能打?”说到这里,他的微笑转成了苦笑:“其实我也知道,这么个走法,别说下头的小兵受不了,就连我这有马骑的长官,也吃不消。可不这么干不行,张嘉田那小子,是个危险的人物,我们必须速战速决。万一让他活着跑到了曹正雄那里,我们岂不是又要和姓曹的为敌了?说来说去,我们是为张嘉田来的,不是为了土地而来的。在这个地方打个不休,除了多结几个仇家之外,再无任何好处。”
陈运基听到这里,也承认雷一鸣说得有理,心乱如麻地想了又想,他开口说道:“大帅,那咱俩换一换,我到林县县西打伏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