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玄武山上,阴云密布。
天空中的缝隙并非恒定不变,它隐约呈现出一种自我补全的趋势,可每当缝隙聚拢稍许,总有无形的风雨从缝隙内冲出,雷霆流窜,将其撕裂成更狰狞的模样。
乌云下,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
一开始是毛毛细雨,随后风声变大,雨丝亦变得连密而气势汹汹,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落入山林,溅起飞尘,在山脉间吹荡起一片浓密的白雾。
许玉儿飞至玄武山下,踉跄着从半空落下时,全身上下早已湿透。
少女眼圈猩红,死死盯住山崖边静立的老者身影,秀发被雨瀑淋湿,胡乱粘在颈侧,狼狈之余,透着一丝难言的狠厉。
湿透的粉裙耷下,水迹顺着五指汇聚成溪流,又汩汩淌到地上,溅入泥潭。
“我师父呢?”
雨声纷扰,许玉儿微哑的嗓音被劲风吹散,可隔着蒙蒙雨帘,大长老双眸微睁,依旧清晰地望见了一双通红的眼眶。
他微微摇头,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问你我师父呢!”
见老者未答,许玉儿的呼吸愈发急促,胸膛剧烈起伏。
“石殿为什么是空的,他为什么不在缥缈峰上闭关?你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杀了他?
最后的几个字,许玉儿红唇微张,但喉头哽咽,怎么也说不出口。
少女狠狠咬牙,神情愈发悲戚。
掌心微转,五指攥紧,指缝间早已捏好的杀符亮起寒光——
“丫头,别急。”
低沉的话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许玉儿愕然抬头,却见眼前幻影一闪,尚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本在山崖一侧的老者猝然消失,而一只粗糙的手从她背后伸出,轻柔,却不容置喙地,拉住她的手腕。
杀符的寒光闪烁数下,顿时熄灭。
寒意顺着许玉儿的背脊一路蔓延,钻入肌肤,仿佛隆冬天降,将她从内到外冻得冰凉。
“你不是他们说的初入二品,你早就入了一品……”
许玉儿嗓音沙哑。
绝望的寒潭浓沉如渊,天光泯灭,涟漪隐没,所有希望都沉沦在潭水中,渐渐被吞噬殆尽,化为死寂。
若是二品,她还可以拼一拼,就算豁上性命,也要咬下那混蛋身上一块肉。
可是一品……
无法匹敌。
无能为力。
光是威压铺散,站在对方的护体灵流中,无形的压迫力便已重如千钧,压得她抬不起手来。
“你……”
许玉儿的声音也仿佛沾染了漫天寒意,颤如雨丝。
“丫头,我并未加害你的师父。”
在她身后,大长老仅用两根手指,制住许玉儿右手心暗藏的杀符,面色却愈发沧桑,轻轻摇头。
“倒不如说,如今这样的场面,正全部掌握在你的师父手中。”
“说谎!”
威压笼罩下,许玉儿突然开始拼命挣扎,嗓音也带上几丝哭腔:“我技不如人,你要灭我们缥缈一脉,杀了我便是,不许污蔑我的师父!”
“……傻丫头。”
大长老突然低低地笑了。
他松开钳制住许玉儿的手,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近乎慈爱地探出手,轻轻拍了拍许玉儿的发顶。
“这不是污蔑,是夸赞,我从未见过……如他那般的坚毅之人。”
老者微抬下颚,浑浊的目光飘过长空,穿透雨幕,遥遥望着远处雾气氤氲的群山,眸中有追思之色一闪而过。
他感慨道:“我有个故事,你想不想听?”
……
在许久许久之前,有一对师兄弟。
他们出生之时,恰逢天灾之年,贫苦的百姓饥寒交迫,只得遗弃婴孩,幸好,他们被路过的仙师所救,带上山门。
两人自幼在山门长大,逐渐展露出超凡的天赋,师尊总是面带宽慰地看着他们,摸摸他们头顶的发旋,感慨道:“星河崛起的希望,就寄托在你们身上了啊。”
星河崛起的……希望吗?
长风倒灌,林木歪斜。
无数乱叶自山崖上旋转着刮过,雨水冰凉,冷冷拍打着面颊。
大长老神情怅惘,低声道:“从那之后,我与你师父便一直惦记着这事。我们要恢复星河宗曾经的辉煌,要让它成为全修真界当之无愧的魁首,所以……”
他回过身,勉强勾起一抹微笑:“丫头,你应该相信我,我与你师父一样,是绝对不会背叛星河的。”
回应他的,是许玉儿一声鄙夷的“呸”。
“你不信我?”老者缓缓摇头,“罢了罢了,你还是继续听我说。”
“总之许多年后,我与你师父都未让师祖失望,一人做了宗主,一人做了大长老。星河宗也在我们的竭力发展下,蒸蒸日上,未来一片光明。”
“我们都兴奋地认为,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我们能实现早年对师尊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