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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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婚队的最前方闹出了动静。
刚刚,婚嫁队伍中有人给拦在前面的那群无赖送去了酒水,再次向他们说明实情,想请他们高抬贵手,可却得了他们嬉皮笑脸的嘲讽。
“怎么可能没钱?”
泼皮头子的吆喝声大到从队头传到了队尾。
“您吕家迎娶的新妇,那可是姓王!即便是再曲里拐弯的支族,也是沾着太原王氏血脉的王家女儿,想要将她娶进门,给出的陪门财必然少不了!”
听到那泼皮的扬喊,吕郎君身边的许多人都变了脸色。
本以为只是随便堵上来的乡民,没想到竟是连双方的家世都打听清楚了!
虽说接连几位圣人都在有意打压着诸如五姓七家的这些名门望族,但世间对门阀的崇敬根深蒂固,甚至都流传有“民间修婚姻,不计官品,只重门第”的说法。
因而,像吕郎君这种只是富贵、却无出身的男子,多是要向女家交上一大笔陪门财,才有可能娶到王姓的小娘子。
即便如此,人们对此也仍是趋之若鹜,家家户户都以能聘到个五姓女的小娘子为荣。
而粗鲁地抢过酒水喝了后,那群泼皮愈发嚣张了,互相应和着纷纷笑嚷道:“是啊!吕郎君既然娶得起王家娘子,自然也不差我们这等贱民的这一口。可千万别为了我们这群乡里野汉,耽误了您的吉时哇!”
这样狂妄的笑喊不时便会响起,一声大过一声。
片刻后,最后的一丝天光也被滚滚的黑暗淹没了。
过了一阵,悬着灯笼的马车停到了旅舍外。
见白鹞就守在旅舍门前的大杨树上,于管家下马打听了几句,果然很快就在旅舍的一间屋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小郎君。
阿柿则一直安静地跟在于管家身后,步履柔缓轻慢,面前垂着的帷帽白纱不见丝毫晃动。
直到看见了屋子里的陆云门,她才忽地加快了脚步,呼呼超过了前面的于管家,一下扑进了小郎君的怀里。
“太久了。”
她抱着少年,恍若周围无人地只慢慢跟小郎君说话。
“这么久看不到你,我心里很不安。你不能再跟我分开这么久了。”
她的声音和软,语气却认真极了。
少年便也同样郑重地应了声“好”。
仰着脸的小娘子听到后,这才慢慢地放开了紧抱着他腰的手:“你说到做到,我就不再因为葡萄的事继续生你的气了。”
少年低头看着她:“我说到做到。”
听到了什么葡萄,即便被小娘子的没规矩气到脸都歪了,于管家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想弄清楚当时马车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他自然是不会得知了。
那时,在马车上,掉了葡萄的小郡主抓住陆云门不愿她离开的软肋,好好地哭着威胁了他一通,掉着眼泪说要回家、要去找会宠爱她的郎君,边说还边要赤着脚往发凉的马车地上跳。
因为很想看看陆小郎君被惹恼时的样子,她故意又趁机挥手打落了旁边小几上盛着葡萄的银盘。
然后,她便满心愉悦地等着看少年露出终于不耐烦的神情。
可少年却仍旧没有一丁点要同她生气的意思,他只是第一时间便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护了护。
小郡主却因此觉得更有趣了。
她立马露出了一副自己也被吓得不轻的样子,两只圆眼睛大大地睁着,下睫毛上的泪珠还悬着,仿佛是害怕到呆住、连哭都忘记了,叫谁看了都不能再忍心责备她。
少年看了看她,默默地将她抱起,让她在独自坐好。
随后,他便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垂眸注视到他膝盖点地的那一刻,小郡主的瞳仁忽地跳了一下。她侧了侧身,闪动着睫梢上已经冷掉的眼泪,又想要往他旁边的空地上落脚。
但随即,少年便握住了她的脚踝。
“是我错了。”
少年望着她。
他竟然因为怕自己无法忍耐、对她做出伤害的事情而想要约束她。
明明,该被约束的人只有他自己。
他看着她的眼睛:“从今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她在他的面前,永远自由。
他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拒绝,不会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你的手上都是葡萄的汁水。”
对着少年那张漂亮又坚定的脸,小娘子慢慢地拧起眉,说得又柔又娇气。
“好脏。”
说完,她扭开脸,使劲地眨了几下眼睛,珍珠似的泪珠簌簌地又掉了许多颗。
少年也不分辩,默默地去净了手。
可直到他跪着为她穿好靴、将她送进旅舍,小娘子都没有再跟他对过话,就像是在同他怄气一样。
直到这时,她才算是主动地与他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