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哪怕我身边的一条狗, 也会给它拴条金链子的。”
“你收了戴着玩儿吧。”
这话里话外,便是将她当作了条看家护院,被磨光了爪牙的家犬。
招之即来, 挥之即去。
听话温顺,甚好拿捏。
便是将翡翠玉镯赏给她的意思。
此物价值连城,徐温云得了合该高兴的,可这世上理应无人愿意被当作畜生看待,所以她也实在开心不起来,只觉手中的匣子似有千斤重。
人在屋檐下, 不得不低头。
狗得了根骨头, 也是会向主人高兴得摇尾巴的。
徐温云将那匣子收了回来,扯出个僵硬的笑容, 尽量显出几分欢喜模样,佯装感恩戴德道。
“多谢郎主赏赐, 妾身这辈子都未曾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今后一定小心携带, 好好保管,将它当作传家之宝对待。”
如此感激涕零的反应, 确实让郑明存心中很受用,可心中又不由觉得她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甚没见识, 也难怪母亲会看不上。
郑明存带着些挑剔的眸光,上下将她打量一通, “你当这还是袁州么, 穿得这般素净, 没得让人以为我们大房没落,都养不起个内眷。”
“既是做花瓶装点门面, 那就要有做花瓶的觉悟,金装塑身,人敬三分,莫非这些还需我教你?
去买些符合身份的衣装首饰,银钱去管家那里支,由公中出。”
徐温云遭了这通训斥,略微有些难堪,可又想着,京城确实与袁州是不同的。
在袁州时,府中大多时候就只有她与郑明存两个人,他又从来都不大理会自己,所以她在穿戴上,自然而然就以舒适大方为主。
可现在是在京城。
通家老小百十来口人都在一起住着,难免要争长论短,比较吃穿,而她作为容国府嫡长媳,很大程度代表了大房的脸面。
“是。
郎主的话,妾身都记住了。”
不得不说,郑明存心情确实不错。
方才在宴上宣布喜讯之时,几乎所有的长辈男眷都来向他敬酒,以对他即将初为人父表达庆贺,他平日里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却也推却不过,喝了一杯。
郑明存何尝不知她腹中怀着的并非他的种,所以他完全不打算投入任何感情,无论是眼前的这个女人还是她腹中的孩子,都不过只是他的棋子和工具罢了。
可当被推到父亲这个角色上时,郑明存内心还是不免产生了些微变化。
他身患隐疾,原是享不了什么天伦之乐的,可现在莫名间,他就得幸有了这么个机会。
无论这机会是强迫来的也好,威逼来的也罢,这孩子今后都只会惯上他的姓氏,唤他一声“父亲”。
这无疑能增加他对人生的另一重体验,所以因着这一点,对于眼前这个痴蠢的女人,他也愿意多给几分耐心。
“做我的发妻,那便不能弱,只能强。凡事都要争先冒头,处处皆不可落于人后。
我这么说,你可明白?”
可徐温云不喜欢争抢,更不喜欢冒头。
在嫁入郑家之前,她原本期望的生活,是能摆脱徐家,嫁给竹马许复洲,过上夫妻相协,平淡一生的安稳日子。
未曾想造化弄人,命运将她推到了如此境地,要让她在这富贵迷人眼的诡谲内宅中,如此孤军奋战。
就算是心中再不愿,徐温云此时也只能垂落下来的乌羽眼睫,些微颤颤,软声细语道,
“郎主此番提点,妾身都记在心里了。”
复又躬身后退几步,然后才转身轻手轻脚踏出书房。
徐温云越想,便越觉得心气不顺,只拧着眉尖,将怀中的匣子重重往房间正中的小叶紫檀圆桌上一放,发出了哐啷的声音。
阿燕瞧出她神色有些不对,立即眼疾手快先将门窗都关合上,紧而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道。
“夫人怎得又将这匣子抱回来了?”
徐温云垂下眸子,无甚好气,
“郎主暂且将这对玉镯留给我用了。他嫌弃我穿戴得不好,出门在外给他丢人了,数落了我好大一通……”
“真的?郎主竟这般大方,直接将这玉镯送给夫人了?”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燕的惊呼声打断,这婢子一整个惊喜住了,眸光瞬间放亮。
徐温云抿了抿唇,
“不是,你这人怎得听不出重点?重点是我遭了好一通数落……”
“重点是这玉镯!
夫人糊涂啊,数落就数落呗,您混当那是耳旁风不就行了么?若遭通数落,就能赚来两条价值连城的玉镯,天菩萨,奴婢恨不得代夫人天天受数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