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脑后坠着个小鼠尾的稚童喊完,立刻有个身穿粗布衣的老妇人,手里端着碗冒热气的药汤子进了门。

耿舒宁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也是同样的粗布衣。

小孩儿格外欢快喊人:“阿婆,娘亲醒了!”

这里人说话跟她上辈子的方言差不多,阿婆就是奶奶的意思。

她迟疑片刻,小声试探:“您是家婆?”

她以前的方言里,公公婆婆就是叫家公家婆的。

老妇人冲耿舒宁翻了个白眼,“我可养不起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媳妇,喝了药好了就赶紧走,别想着赖上我们家!”

耿舒宁:“……”好的,她确定,自己没又穿越了。

她感觉得出自己在发烧,端过药碗,一时喝不进去,只能轻轻吹着,隔着热气儿小心翼翼跟妇人打探。

“孩子为何会喊我娘亲呢?”

“救你的时候叫人看见了,我一个老婆子带着孙儿在家,不想惹事儿,就说你是我儿在外跑镖娶的婆娘,先回来伺候我们娘俩。”老妇人提了个小凳子在屋中央,念叨着给耿舒宁解释。

手里还拽过一个笸箩,从里头拿起两根黄色的棒子就开始搓。

耿舒宁的眼神下意识落到了那棒子上,瞪大了眼。

这是……玉米?!

玉米不是海外带回来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妇人还在说:“今年雨大,河里冲下来的人格外多,昨天就有个女人被冲到了岸上,叫李二家的给背回去了。”

“那婆子最会磋磨人,儿媳妇都叫她磋磨没了,人背到自己家里,她不动手,非叫儿子进去给人家姑娘换衣裳。”

那老虔婆给来看病的大夫塞了银子,叫那个总喜欢赌钱的郎中喊破李二家儿子‘好心好意救人’‘不得已’看光了人家姑娘的事儿,引了不少人来。

“那姑娘一瞧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不知道咋掉河里了,人都还没醒,李二家的锣鼓都准备好了,只等着人清醒过来就成亲,不然那姑娘就只能沉塘。”

“要不是我家墩儿去取河笼出门早,发现你晕在河边,叫我过去把你背回来,你也得叫人捡走,扒了衣裳做媳妇去。”

耿舒宁被冲上岸那地儿,隔壁就是个娶不起媳妇的老光棍。

要是不把人救回来,耿舒宁的下场,指不定比先前那姑娘更惨。

耿舒宁从玉米棒子上收回注意力,心下发紧,猜到被李二家捡去的人可能是晴芳。

当时她发现了刺客的身份,有点愣神,没跟紧晴芳。

对方找到机会要杀她,晴芳挡在前头,被对方直接踹得唇角溢血,昏迷了过去,才会撞她入河。

刚下过几场大雨,河流湍急,她还没顾上拉晴芳,就被浪头打得昏头昏脑冲了出去。

若非她水性还不错,估计会死在河里。

耿舒宁该怂就怂,软声谢过对方的救命之恩,“回头我找到家里人,一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老妇人手上利索干着活,嘴上却不客气,“用不着,最近皇帝老儿南巡,村里最忌讳来陌生人,遇上了就得盘问许久。”

“你赶紧好了赶紧走,就算谢谢我们了,咱普通人家惹不起事儿。”

耿舒宁下意识伸手摸了下脑袋,摸到辫子才想起出门没有带钗簪。

她又摸摸脖颈儿和手腕,原本戴着的玉镯和玉佛也都不见踪影,估计是被水流冲走了。

叫她想拿钱报答人家,再仔细打探消息都做不到。

妇人以为她在找自己的衣裳,放下棒子提了个篮子过来,嘭一下放在床边。

“衣裳是我给你扒的,都湿透了,这好料子我也不敢动手,回头你自个儿洗干净,把我衣裳换下来。”

耿舒宁看着乱糟糟的湿衣裳,有些发愁。

她是做御驾装扮出来的,即便是微服私访,这衣裳上的纹路也不方便典当。

得亏里面她没穿明黄里衣,不然这妇人说不定会直接将她送到官府去。

耿舒宁眼神盯着笸箩里的玉米粒,因为发烧,脑子里乱糟糟的。

妇人以为她没见过这东西,得意抬了抬下巴,“没见过吧?这是我儿走镖从海边带回来的,撒点种子就能活,比稻子还好种,比……新鲜玩意儿说了你也不懂。”

她把后头那句比稻子挂穗还多的话咽了下去,她一直在自家后院里种,没叫村民们发现过。

否则知道这是好东西,村长和里正他们肯定叫她拿出来,她一个老婆子保不住。

耿舒宁眼神微妙,她其实很懂,上辈子都不知道吃过多少回呢。

玉米是耐旱作物,只比红薯稍微难伺候一点点,比起水稻什么的,肯定更好伺候。

她顺着妇人的话夸,“您儿子是镖师啊?他可真厉害,现在在外头走镖呢?什么时候回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