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托付

宋庠仔细翻检桌上的甲骨,里面一些文字他隐约能猜测出来,但却无法连缀成篇。翻看良久,还是无法确认这些到底是什么,一时陷入沉思。

沉吟良久,宋庠抬头问杜中宵:“博士收到这些有多少日子了。”

杜中宵道:“自到相州便就开始收集,到现在有十多日了。这些日子,一有空闲便就研读。”

宋庠有些急切地问:“那有没有研读出什么来?这些到底是什么文字?来自何方?”

杜中宵道:“回相公,下官学问浅薄,这里面解出来的文字不多。但对这些甲骨的来历,还有上面文字的内容,有个大胆的猜测。”

“讲来听听!”宋痒面上现出喜色,看他神情,可能也想到了什么。

杜中宵道:“相州这个地方,百十年来常从地下挖出青铜器,其中有就有礼器。故老相传,这里是商王河亶甲的相都。但依下官看,此说可疑。下官以为,这里当是商朝都城,盘庚迁殷的殷都。史记‘洹水南,殷墟上’,当是此地。《水经注》所载殷墟的地望,也与相州暗合。《礼记》云,商人尊神,先鬼而后礼。下官以为,这些甲骨,上面记的是商人的卜辞。”

“哦——”宋庠想了一会,点了点头。“我看这甲骨上的文字,也猜是来自商朝,只是一时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却没有想到,这里可能是殷人故都。至于卜辞,也有可能。”

杜中宵只能点到即止,深谈不得。他所谓的猜测,根本就不是从文字上来的,而是自己记忆中的知识,又临时翻了书本,问多了就要露陷。急忙拱手:“下官也是乱猜,到底为何,还要大学问者用功。”

宋庠连连点头,用手轻拍着桌子,口中道:“若真如你所说,这里是殷人故都,文字是卜辞,这些甲骨可称无价之宝。对于商朝之事,史书记载极为粗疏,有了这些,可补史书不足。”

杜中宵称是,为免露怯,不再多说。

宋庠又道:“崇文院号称天下之书,无所不藏,但先秦的古书却是极少,而且真伪难辨。有了这些文字,对于先秦之事,便就多了许多认识。此物贵重,不能藏于私人之家。等到明日上朝时,我会禀明官家,把这些甲骨收于崇文院,以利天下有学之士研读。”

杜中宵拱手:“相公雅量,实为我等楷模。”

宋庠闭目想了一会,才对杜中宵道:“前些日子河东郑相公有书于我,说你在地方治绩卓著,于国有功,于国有利。当试于学士院,入馆阁,精修学问,为朝廷效力。你自庆历二年中进士,于今已经五年过去了,未见诗文称于世。我看过你中进士时的文章,恕我直言,粗疏了些。”

杜中宵无奈地道:“下官文词为短,虽然平时用功,然政务缠身,终是没大进展。”

宋庠点了点头:“人都有短长,此世之常情。学士院试,向来以诗赋为主,依你看来,自己有几分把握?现在四位内翰,不是制科,就是进士高选,等闲文章难入他们眼里。”

杜中宵只好叹气:“不瞒相公,下官诗赋是短处,闲时常练,也多是平庸之作。此次入京,若试策论,下官地方上为官多年,倒还有些心得。”

宋庠笑着摇了摇头:“馆阁虽然也有试策论的时候,却是极少,这几年尤其不可能。”

杜中宵没有办法,现在这位皇帝当政,是历史上召官员试馆阁最多的时候。由这个途径,出现了大量的人才,很多人都位至高位,留名青史。但一个最大的麻烦,就是皇帝对文学特别看重,进士考试诗赋地位降低的同时,馆阁试的时候地位却在上升。

诗赋恰是杜中宵的短处,这种考试都是命题,完全没有抄袭记忆中诗赋的机会,作巧不得。杜中宵费尽心机来找宋庠,无非是想要一个不试诗赋而试策论的机会。以自己的眼力,加上这几年在地方上的实际锻炼,针对时政杜中宵自信能做出像样的文章。如果连这种能力都没有,那就趁早死了这心思。

看着杜中宵的神情,宋庠道:“你能够用心朝廷,朝廷必然不会负你。此事我记在心里了,天时不早,我这里还有客人,你先回去吧。不必多想,安心等消息。”

杜中宵不知道宋庠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帮自己,到底要怎么帮,只好起身告辞。

出了偏厅,到了院子里,却见一个尼姑站在那里,对一个主管样子的人道:“我此次回江南,没点像样礼物,岂不让人耻笑?这样严寒的天气,我听说河东产的好羊毛布,可以拿来做袍子。相公的同年郑经略在河东路做大帅,平时岂能没有送到家里来的?若有,给我一两匹回去做件袍子穿。”

杜中宵没听说宋庠礼佛,而且看这尼姑的样子,也不像平常的出家人。一时好奇,低声问带路的老仆:“知院,不知这位女和尚是府上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