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早,于总。”何乐知在电梯口碰上打着哈欠进来的领导。

“早。”领导背着双肩电脑包,手上还拎着一个,一副没睡醒的样。

“熬夜了?”何乐知问。

“五点睡的,要瞎了。”领导说。

何乐知笑了声,“我就说我今年能多干点儿,你还不让。”

电梯门开,俩人一起进去,领导刚要说话,看见何乐知的额角,话音一收。

“你……”领导没好意思直接问。

“磕的,”何乐知主动回答,“没跟人打架。”

“磕哪儿了啊,磕成这样?”领导看着他眼旁的一圈青,惊讶地问。

何乐知无奈地说:“磕小孩儿书包上了。”

要不是何乐知平时性格从来不跟人起冲突,同事真该以为他和人打架了。但打架这事发生在他身上感觉也不可能,在单位这几年没见他和人起过争执。

还是认识的时间不够久,曾经这也是为了好朋友能毫不犹豫地出去跟人打群架的热血男孩儿。那次可真是被人打脸上了,青紫一片挂了彩。

这事肖遥能记一辈子,何乐知这样软绵绵的人能为他出去打架,加上向来稳重的韩方驰,从那之后肖遥连吃醋都吃得少了。

所以这次肖遥一看见何乐知的脸,一下子把记忆勾起来了。

“这咋整的?”肖遥吃惊地看着何乐知,“谁打你了?”

他过来取东西的,要回他爸妈家修个柜门,来韩方驰这儿取工具,顺便约他俩蹭个饭。何乐知给他开的门,一开门肖遥就看见了。

肖遥迈进门,鞋都没脱,伸手把何乐知头发都撸起来看他脸,手上没轻没重,把何乐知撸得直眯眼。

“你跟人打架了?”肖遥问。

“撞的。”何乐知说,“我能跟谁打。”

韩方驰从旁边拨开肖遥手腕,去给他拿工具箱,“你好像要跟他打。”

“我没使劲儿。”肖遥又问,“撞这样?”

何乐知说:“你手一股什么味儿。”

“啊!”肖遥大声笑起来,换鞋进来,“不好意思,我刚才搬机油了,但我擦手了!”

肖遥有个朋友是开修车厂的,他有时候会在那待会儿。何乐知让他撸了一把头发,呼吸间全是散不去的机油味儿,“我真服了你。”

何乐知洗了把脸,味道还是没散,只得又把头发洗了下。

韩方驰给他找了条新毛巾,何乐知边擦头发边踢了肖遥小腿一脚。

“对不起了!哈哈哈。”肖遥没心没肺地说。

何乐知已经开始陆续搬东西了,他东西不算多,去年开始辗转搬家,居无定所,好多东西本来也没拆箱,直接就能搬走。

反正离得近,就每次去开窗户的时候带点过去,顺便收拾了。

一次收拾小件衣服,打开袋子的一瞬间动作下意识一停。

袋子里装的是几顶周沐尧的棒球帽,跟他自己徒步的帽子混在一起,当时没注意一起带了出来。

再过几天,距离何乐知从他喝醉的男友嘴里得知一句酒后真言,就整一年了。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接到过周沐尧的电话了,只偶尔收到条酒后的消息,不再长篇大论地忏悔,有时只发来个“乐知”。与刚分手的那段时间比起来,以为他们没分手而通过他找周沐尧的电话也几乎没有了。

时间以它自己的速度不紧不慢地走了一年,它似乎永远从容,不会为任何人调快或放慢速度。可这一年对何乐知来说,却像硬生生地把他原本的生活掐断,再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长出新的接口,它就像一道迟早会痊愈的疤,留在他三十岁的这一年。

何乐知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等着戒指,想在周沐尧生日的那天送出去,再想想之后的那一切,只觉得生活荒诞得实在说不清。

而当时间把表层的情绪沉淀下去,愤怒、不甘、疑惑甚至更尖锐的恨,都被时间的风吹散,当一切回归于记忆本身,这八年对何乐知来说,依然是一段美好的过往。即便结果充满遗憾,但过程纯粹热烈,它永远不会被遗忘。

帽子不至于直接扔了,可一时也没法处理,只能把袋子囫囵放进衣柜一角,暂时不去碰它。

可随着之前没整理过的东西被陆续翻出来,随着所有衣服被一件件挂进柜里,何乐知才发现被混在他这里的不只有几顶帽子。

衣服、杂物、用品,七七八八好几件,有的在周沐尧收拾的箱子里,有的是何乐知自己当时带出来的。从混在一起的东西里挑拣,忙乱和准确不能兼顾。

毕竟八年确实太长了。

何乐知把它们装好,一起收在一个大纸袋里,打算下次肖遥过来让他带回去给周沐尧。他俩离得近,平时见面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