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三人逛得不远,在离青楼还有数百米的地方停下,往回走。

向晚是没有意见的,怀里抱着一堆礼物,右手紧紧攥着那把粉面小扇。

乐正礼扭脖子来回看,不明白才逛了一半怎么就要回去了。但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在向晚身上:“小晚小晚,你读过书,识得字么?”

他总是连着叫两声“小晚”,有时候也是“表哥表哥”连着叫,表明他说话时候的情绪比较高涨。

折兰勾玉手中折扇轻轻一敲乐正礼的脑袋,笑道:“礼……”

他的表弟问问题总是这么的可爱。向晚这样出身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习过书认得字!何况,这问题他之前已经问过一次了,只不过没有得到向晚明确的答复罢了。

向晚摇头,这是弟弟才有的待遇。

“那从今天开始,我教小晚读书习字吧?小晚就拜我为师好了。”乐正礼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想到他有徒弟了,就觉得晚上的银子花得不够多。

向晚停步,侧过头看乐正礼,小想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呃,小晚,你居然不乐意?你居然不乐意?”乐正礼极度不可思议后,觉得自己受伤了。这不是他这个救命恩人该有的待遇啊!

向晚不理他,跟在折兰勾玉屁股后头,亦步亦趋。

“小晚,你为什么不当我徒弟?说起来我还是你恩人呢!”

“恩人?”向晚停步。

这回连折兰勾玉也停了下来。两人都转过身看乐正礼。

乐正礼本来很理直气壮的,被两人一个一脸春风一个一脸困惑的盯着看,心里忽然就有些虚了起来。

很快乐正礼又对自己的心虚表示鄙视。当初若不是他仗义执言,八岁的小向晚就成了瘸子大叔的小媳妇了。表哥是向来不爱管闲事的。

向晚皱眉苦思了一会儿,粉面小扇支着下巴,奇怪道:“那天不是你付的银子。”

乐正礼两眼一黑,折兰勾玉伸手摸了摸向晚的头,脸上笑容又大又温暖,以示赞许。

向晚回以一笑,折兰勾玉拉着向晚的手,自然而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扬长而去。剩下乐正礼鼓着腮帮子气闷胸闷,半晌之后又疾步跟上。

折兰勾玉想,向晚还是有她可爱之处的。她虽然没有一般孩子的天真烂漫,也不太爱说话,但她的可爱从孩子特有的小小身量与稚气的脸蛋表现出来。她脸上有种这年龄孩子不该有的成熟,那样的表情却让她看起来有种别与一般孩子的可爱。

就像现在牵着的手,虽然有些些粗糙,但娇小柔软,分明就是小孩子才有。

所谓游学,其实就是增长点阅历与见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的不过是受封之后能将封地打理得有声有色。

折兰勾玉与乐正礼虽是身份尊贵,这一路过去,倒是低调得紧,身边都没跟个侍卫什么的。向晚毕竟没什么阅历,留着一抹杏花仙子的记忆,虽对这样的情况觉得奇怪,倒也没往深处想。

过了扬州,便是柳州。

风月扬州,风雅柳州。

折兰勾玉对柳州很是偏爱,足足呆了三天,舞文弄墨,以文会友,不亦乐乎。

第三天晚上,折兰勾玉与他的几位至交好友又至柳州湖画舫相聚。乐正礼死活赖着要跟去,折兰勾玉拗不过,自是不可能留向晚一个人在客栈了。

向晚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束起,换了那身绯色长袍,拿了玉柄粉面小扇,眉目如画,精致纤细。

画舫内共六人,除去折、乐、向,另三位皆与折兰勾玉年龄相仿。一个一身黑衣,面冠如玉,比折兰勾玉高瘦些,白净些,却是截然相反的冰冷气质。另两人一人长着娃娃脸,圆的可爱,另一人浓眉大眼,阳光磊落,实难与文人沾边,看起来倒与武将有缘。

几人显是熟识,也不一一介绍。对面三人第一次见向晚,看其年龄尚小,又长得粉嫩,倒也没说什么。折兰勾玉只介绍了向晚名字,来历身份一概略去,大家点头致意,便也安然入席。

自从那晚买了扇子,向晚便学着折兰勾玉的样子,天天扇不离手。毕竟孩子心性,可能自己毫无所觉,但不知不觉中,总会去模仿一些喜欢的人与事。比如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书写的字体,或者只是这样一个拿扇的习惯。

另五人谈天说地、博古论今,或意气风发、或恣意懒散,向晚坐在一角,安静地玩着手中的折扇。开、合、再开、再合,间或拿起腰上坠着的小铜镜打量镜中的自己。

画舫昏黄的灯光下,铜镜里的人影影影绰绰,让人看不真切。

有了这面镜子,向晚才开始慢慢喜欢起自己。她第一次发现,自己也是挺好看的,镜中的人儿虽比不上折兰勾玉,但干干净净,玲珑剔透,并没因这八年的苦而磨损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