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特别鸣谢

拥挤的人潮在这一刻变得安静, 听着这首歌的旋律,冷风中相互依偎的人们恍然大悟,他们从五湖四海来到这里, 其实是赴一场告别之约。

梦的旅途即将走向终点, 谁都明白, 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冬天了。

一改往日的张扬与叛逆,秦一隅怀抱着电吉他, 旋律干净、流畅,充满后摇孤独的诗意,像在某个无常的黄昏, 写下一篇平常的散文诗。一向热衷于自我剖析与表达的他, 在这一刻只是握笔的他者, 故事的主角另有其人。

舞台上“雪花”飘扬,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唱歌时嘴角呵出白色的水雾,在特写镜头之下, 仿佛一个旧DV里留存的影像。而那些歌词,被一笔一划写在背景大屏的信纸之上。

[柔软的小怪物

快坐上我的肩膀]

[别哭泣,别迷惘

你有宝石般的双眼

金灿灿的心脏]

而当他唱到这一句时, 右侧的特写大屏对准的却是南乙的脸——与暮色融为一体的浅金色发丝,沾着“雪花”的睫毛, 眺望大海的琥珀色瞳孔。

这无可厚非地引发了全场难以克制的尖叫,但尖叫后, 开始有人对照歌词, 意识到了什么。

“是写给南乙的吗?”

“是的吧, 宝石般的双眼, 就是小乙啊。”

也有观众发现了其他的细节, 在镜头下移动到他怀里的贝斯,看到琴头上摇摇晃晃的小挂件。

“南乙的贝斯上还有个小小的贝斯挂件诶,好可爱。”

“是南乙之前第一次出场背的午夜渐变!”

而在贝斯手南乙的右后方,严霁垂着头弹奏键盘,略带失真效果的合成器配合海浪拍打雪岸的声音,编织出朦朦胧胧、若即若离的迷醉感。

架子鼓后的迟之阳则从始至终垂着头,银白色额发遮挡住眉眼,他的双手交替敲打着嗵鼓,节奏迟缓,鼓点沉闷,如同心跳。

[长大后你会发现

人生是残酷的刑场

别害怕,别轻易投降]

天色越来越晦暗,太阳无可挽留地沉入大海,星星点点的荧光汇聚成更为鲜活的海洋。而副歌仍在继续。

秦一隅的演唱,吉他旋律在低沉中逐步走向明亮的色调。而他的演唱则展现出前所未有的细腻,咬字很轻,流畅地从胸声转到头声。一个极其美妙的弱混。

这是他和南乙当初躺在冰湖之上,在妈妈的见证下,哼唱出来的旋律。

[黑暗中长存理想主义的火光

它持续呐喊:我将永远燃烧——

希望你也一样]

秦一隅唱完,略退一步,稍稍离开立麦,弹奏出略带感伤的吉他间奏,而就在此时,悠扬的口琴声忽然出现,像一道柔软的闪电,带着光芒刺入混沌的海边之梦。

镜头对准了南乙,他修长的双手握住一枚银色半音阶口琴,吹奏着一段旋律,是早已被人遗忘的,异苔乐队的《闪电》。

口琴音色空灵,尾音微颤,仿佛是从电吉他中剥离的情绪,实体化成另一种器乐的模样,飘向紫色的天空、燃烧的天际线。

在飘扬的口琴中,台下的许多听众不自觉落泪,朦胧中仿佛听懂了什么,想起了生命中一些重要的人,脑海中重演与他们的分别。

落日的余晖逐渐消逝之后,橙色的吉他变成另一颗太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握着拨片的左手在琴弦上拨弹,镜头缓缓上移,秦一隅明亮地笑着,仿佛从未受过伤。

[你出生那夜,北京下了雪

我忽然了解生命的盈缺

宇宙诞生于毁灭

没有谁的灵魂会被永恒纪念]

鼓的编排在第二段主歌逐渐丰富,可迟之阳还是没有抬头。

秦一隅对着话筒唱着,脸却转了过来,满含温情地望向一旁的南乙。

恰好在同一时刻,南乙也看向他。他看着这个用舅舅的口吻写下这封信的人,一直忍耐的情绪终于克制不住,眼圈开始泛出浅浅的红色。

三面大屏幕,一左一右的特写分别对准了吉他手和贝斯手,中间的背景屏幕依旧是书写着歌词的信纸。他们仿佛隔着一张信纸遥遥相望。

[痛楚、回忆、绝望的眷恋

别受困于血迹斑斑的童年]

在迟之阳沉痛的鼓点里,南乙想,自己好像又开始幻听了。

与现场任何人都不同,他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隔着时间与空间重叠,同时以第一人称为他一个人而唱。

[在漫长而艰深的谜题面前

我只想哄你入眠

梦里会再见]

信纸上写下这一行,一滴泪水落下来,洇开了“再见”二字,所有的字句在这滴泪水中急速坍缩、被吸走。

而在即将进入副歌时,秦一隅却转过身,背对着盛大人海。所有的器乐暂停,万籁俱寂之中,黑暗的背景屏幕出现一段真正的旧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