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东事

东宫。

“这么说来,王教御刚到松州就大破吐蕃人了?”李弘兴奋的问道,脸上满是盈盈的笑意。

“不错,太子殿下!”内侍笑道:“奴婢是刚刚在外面听闻的,绝对错不了。”

“好,好!”李弘站起身来,在书案后来回踱步,口中连连说好:“幸好当初王教御在长安时没有答应寡人的请求留在东宫,否则我大唐岂不是少了一员名将!”

“殿下此言甚为不妥!”旁边一名长须男子道:“身为臣子,与边疆杀敌立功固然很好,于东宫侍奉储君又有什么不好呢?殿下如此夸赞王文佐,让东宫中人听了,只怕心中别有他想!您身为国之储君,一言一行关乎国家,须得慎言!”

“张左史说的是,寡人明白了!”李弘点了点头,原来这长须之人名叫张文瓘,任东台侍郎(后改称黄门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兼太子左庶子,并管理左史事务;同东西台三品即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别称,此人当时已经是大唐的宰相之一,太子左庶子是东宫的宰辅之臣,王文佐若是当初允了李弘,留在长安,多半便位居其下。

“臣浅陋之见,殿下肯潜心收纳,实乃国家之幸!”张文瓘道:“不过王文佐此番取胜,的确是个好彩头,毕竟明年大唐就要对吐蕃用兵了!”

“是呀!”李弘兴奋的点了点头:“前几日寡人去太极宫晨省时听阿娘说过,此番大唐要倾力而出,一举将吐蕃夷灭。”

“是吗?”张文瓘笑道:“可是殿下您知道吗?就是这位王文佐,他在给天子的报捷文书最后却说吐蕃身处险僻之地,土地高寒,宜缓图之!”

“缓图之?王教御这么说?”李弘问道:“那阿耶会怎么作答?”

“留中不发吧?”张文瓘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呀!”

李弘点了点头,他虽然年纪还不大,但天资聪颖,又时常与父母谈论政事,耳濡目染之间已经对国事颇有了解,他知道像战和这等国家大事,一旦决定就很难再加以改变,就如张文瓘方才说的那样,陇右、关中、北庭、安西、河东的那么多军队已经调配到位,又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宜缓图之”能够改变的?

“不过王文佐能说出这句话,有大臣体,他日入朝,可为宰相!”张文瓘笑道。

“哦?左史为何这么说?”李弘赶忙问道。

“王文佐官居松州都督府都督,是边将。如果朝廷要和吐蕃打仗,就要给他增兵添粮,将剑南道诸州的财税划到他的掌中,他手中的权力都会变大。所以无论最后是赢是输,是否是有利于国家,和吐蕃人开战对他王文佐都是有利无弊的。而他在报捷文书最后还肯劝说天子不要急着用兵,这说明他能够把一己之利放在国家之下,实乃国之大臣的典范,这等人,才可为相,辅佐天子!”

“王教御的确是这等人!”李弘笑道:“当初寡人挽留他在东宫为官,若是换了别人,肯定答应了。而他却拒绝了,说袍泽尚在百济,不肯独自在长安为官!”

“嗯,在军中以袍泽为念,入朝便能以天下苍生为念,若是如此的话,这王文佐的确有大臣体!”

“那,那我何时可以向父皇请求让其回长安?”李弘问道。

张文瓘闻言一愣,旋即笑了起来:“这个还早,其实圣上只怕心里也是有数的,要不然王文佐的仕途也不会走的这么顺,这是圣上为殿下您准备的人材。再过几年,等殿下监国时,那时您就可以提出让王文佐返京,坐下官这个位置,再历练历练,便可加个中书门下三品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张文瓘便告辞了,他出了东宫,便往政事堂而去,其实张文瓘方才嘴上说王文佐是李治替儿子准备的人才,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否则他一个当朝宰相已经忙的脚不沾地,又怎么会兼了一个太子左庶子,每个月都要来东宫几趟?说白了不就是为了加深他和太子李弘的私人感情,为将来做准备。毕竟自古以来为相的条件再多,最重要的还是能得到天子的信任,虽说今上今年也才刚刚过五十,但三天两头发病,不能不早做打算,说不定过两年把皇位让个太子,自己去当太上皇也有可能,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自己大展宏图的时候了。虽说自己现在也算是宰相了,但大唐是群相制,宰相与宰相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想到这里,张文瓘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到了政事堂,张文瓘进了门,与所有的人类组织一样,资历在政事堂内也起着很大作用,为相不久的张文瓘作为一个晚辈,不得不承担最为繁琐的一部分工作,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几案旁,拿起毛笔,翻阅着面前的奏疏、文书,不时用眼角撇一下坐在上首众人簇拥下如众星捧月的尚书右仆射戴至德,不禁暗自咬了咬牙,重新埋头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