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旱春落幕

“他们奋勇前进着,只待秋天牛羊肥、鸡鸭壮。”

山里的夜晚, 在物理层面隔绝了俗世。

一切常规的工作在这里都没有,你甚至不能在这里看书、写日记。

除了北方墨蓝浓郁、洒满星星的夜空,就只有河水叮咚, 和春天夹杂着泥土、青草与松木香味的夜风。

巴雅尔的神经症状逐渐转好, 融血等症状则一直未加重,入夜后,它开始在人类刚搭建起的撮罗子边漫步,每每想往家的方向走,总是被围栏挡住。

最后便也放弃了绕路回家等办法, 守在人类附近, 静静地倒嚼。

看见它恢复反刍功能, 还撒了泡尿, 林雪君放心许多。

一个人生病与康复, 最明显的反应也常常出现在肠胃上下两端,能吃能拉哪怕在动物身上, 也是健康的一个表现。

撮罗子里铺上软乎乎的褥子,林雪君疲累一天,晚饭后就钻了进去。

木架子上方并没有风口, 门也没有。一圈毡围前敞开着的口子正对着篝火, 她便趴在褥子上,托腮静静地看篝火摇曳, 听大家絮语闲聊。

北方人真喜欢唠嗑,天上地下、日常的、听闻的、你的我的,什么事都能唠半天。谈话中不时爆出几句妙语,逗得所有人笑。

糖豆屁股对着篝火, 面朝着林雪君的撮罗子, 双爪往前一伸, 头平平地搭在上面,睡得充满安全感。

沃勒则像在家里一样,钻进撮罗子,林雪君的脖子在哪儿,它的下巴就搭在哪儿。呼吸吩儿吩儿地喷在她肩膀上或面颊上,像个自发热、毛茸茸,但有些过分沉重的抱枕。

人类喝着热茶精神百倍地尚未入睡,大狼和狗子们已经睡过好几觉了。

当大多数人都沉入梦乡,只剩守夜人独自饮茶时,大狼的脑袋悄悄抬起,四肢撑地,从林雪君颈边退出撮罗子。

全黑色的巨大野兽立在撮罗子的阴影中,警惕四望后,垂下尾巴耸起肩,低头吊目,无声无息地潜伏进黑暗,开始了它的夜间巡逻。

河上游一颗树上立着一只30厘米左右的夜间空中捕猎者,圈围外几十米处快速跑过一只小型野兽。河下游有一只狍子妈妈带着小狍子饮水,尝到危险的气息后,快速逃离……

所有这一切都在沃勒的监控之中,它在黑夜的森林中穿梭,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隔绝了潜伏着的每一个危机。

宁静的夜,有植物悄悄破土,发出人类难以察觉的窸窣声。

河流中的大鱼无声甩子,成为需要保护成千上万小鱼苗的母亲。

巴雅尔体内的药和自身系统悄悄发生着作用,毒素对它的影响正悄悄流走。

驼鹿弟弟和姐姐挨着睡在一起,安详得像个宝宝,令人完全无法想象,它白天时曾像巨怪一样发飙,还杀死了一个逃窜途中误撞上它的可怜黄鼬——幸而它并不害怕黄大仙,没有噩梦,睡得很香。

榛子树梢小小的花苞偷偷张开花瓣,发出细微的扑簌簌响动,不待被谁发现,便与花香一齐隐没于春风。

静谧的夜,吵闹的勃勃生机。

第二天早上,巴雅尔正常排便,之前的迟缓症状也好了许多。

赵得胜围着巴雅尔直念叨林雪君医术神了,林雪君却还在感慨幸亏小红马胆小、幸亏蝮蛇不大、幸亏巴雅尔够大只。

早饭后,其他人收了撮罗子,赶去外围帮着赵得胜砍树开路。

林雪君给巴雅尔补了一针后,解开巴雅尔的绳子,跟牧观察。巴雅尔在后山慢悠悠地走、慢悠悠地吃草,林雪君和阿木古楞就在后面慢悠悠地跟。

到中午时巴雅尔身体状态几乎完全恢复如初,林雪君这才彻底松快下来,带着阿木古楞折返驻地。

恰巧吴老师和付小兰老师帮她校对好了文章,林雪君请两人在大食堂吃过午饭,下午便窝在屋里重新誊抄报告,直到傍晚。

检查报告确认无误,将之装封,林雪君又借着灯光,对照着这份报告,以更平实易懂的文字、穿插更多故事性的描述,将报告改写成了一篇可读性强的文章。

文章写好,捉过错别字,她将之誊抄数份,装进分别邮寄给不同城市不同报社地址的信封。

第二天,场部来取信的人一齐带走了林雪君的投稿信。

呼色赫公社抗旱抗虫灾第一季度报告被送去呼盟草原局和呼盟盟长办公室的同时,三千字长篇投稿《草原抗虫灾形势很好,牧民们做对了这几件事》也以最快的速度,奔赴向各个对林雪君文章求之若渴的报社收稿办公室。

3天后,杜川生关于化学药剂杀虫好与坏的论文终于完成,并提交《科学探索报》等专业报刊,另有几份分别送至相关专家教授办公室做审读。

回学校后,杜川生在收发室取到了林雪君给他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