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若是被昶帝发觉,我就服用诈死药,假装畏罪自尽。届时,眉妩定会哭的死去活来,人事不省,你一定要将我们两个运出宫城,然后给我喂一颗醒药。”

我将醒药放在他手心里。“拜托了。”

他笑嘻嘻道:“嗯,那万一,昶帝见你死了还不解恨,要大卸八块怎么办?”

“你个乌鸦嘴,啊呸呸呸。”

“我是和你开玩笑,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死。”

容琛敛了笑容,静静地望着我,眼中是一片瀚海般的深沉无涯。

我心念一动,忽然觉得这一句话熟悉之极,仿佛他曾对我这样说过,而我又万分确定,这是相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这样说。这种感觉就如同走过一个地方,看到了极其熟悉的景物,但却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世人传说这是前世里的画面。他莫非是我前世的故人?我忆起第一次在海边见到他,也是一种隔山望海故人重逢的感觉。

“你看了我许久,该念经了吧。”他收起认真严肃的表情,忽而勾唇一笑,如春山雪融万物生发的那一刻辰光,一下子照亮了整个房间,我站在璀璨夺目的光里,低声问他:“什么经?”

他笑笑地望着我:“色即是空。”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何时,我也能如他这般从容闲逸,谈笑风生中,万事不放心上。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要一个前提,就是先活着。

我打开房门将一丸温柔乡递给向钧,郑重其事道:“这一粒药丸的妙处,陛下今夜一试便知。”

向左使当即满面潮红,还不忘杀来一记正人君子的不耻眼刀。

我无奈地回了一个“我也不想这样猥琐但我更不想死”的无辜眼神。

趁着向钧去向昶帝进献药丸的空挡,我连忙去掬月阁报信。

明慧一身姹紫嫣红,一头金银珠宝,看得我眼皮直抽。

我对她挤了挤眼,她知道我有话要说,便喝退了服侍的宫女太监。

“方才殿下找我要了一份药。”

明慧眼皮都没抬,显然没有听懂我欲表达的意思,自然也就更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挠了挠头,硬着头皮道:“大抵是想,嗯,和你双修。”

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面不改色。我发现这脂粉涂得厚也有个好处,便是脸上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只是一片屹然不动的花红柳绿。

半晌,她才淡淡地嗯了一声,抠着手指甲里的泥巴悠悠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男人的最终目的不就是这个吗?”

我:

她撩了撩眼皮:“我这么百般折腾他,存心恶心他,他都能忍,我倒也服了他。你说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大约殿下是情到深处无怨尤。”

她嗤了一声:“情到深处睁眼瞎吧。”

姑娘你真是一针见血。

她拍了拍手,冷冷一笑:“你说死都不怕,我还怕失贞么?”

我心里莫名地起了寒意,忙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他,所以我给他的温柔乡并非春药,乃是种幻药。与所爱之人最想做的事都会在一场幻梦中圆满,如同真实发生过一样。他在梦中得手,也许会就此罢休。”

我从袖中拿出一瓶药丸:“他若要你侍寝,你就偷偷放入酒中给他饮用,可保贞洁。”

她接过我手中的小瓶子,并没有意外也没有感谢的意思,只是清淡地笑笑:“多谢你的好意,但,我其实并不在意贞洁,他要,我给他便是。”

我怔了一下,原来她根本没有死守贞洁的意思,那她既然不介意贞洁,又为何不肯顺从昶帝呢?

她的面容隐藏在一片厚重的胭脂水粉中,看不出真正的表情,唯一没有遮拦的是那一双眼眸,清冷如月,冷漠凉薄。

“你可知道房中术?”

“略知一二。”

她冷冷道:“我会房中术。”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

“我和你甚是投缘,这有一本房中术的秘籍,送给你。”她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递给我,“你生的太难看,靠这张脸,必定是留不住男人的心。但好在身材曼妙,凸凹有致,好好研习这房中术,将来会让男人离不开你。”

我哭笑不得,她的这份好意,我是领呢,还是不领呢?

“不过房中术也并非人人都能习成,需要至阴至柔之体质,需寻得和你相合之人。”

若是靠房中术才能留住男人的心,那也实在太伤自己的心了。

我婉谢道:“我一向阳气十足,更不大可能寻得到那个人。这册子还是留在你这里吧。”

她忽然生出一股戾气,“你若不要,扔了便是,我一生误在这册子上,再不想见到这个东西。”

我只好收下。

她目无表情地看着我,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因为脸上敷着厚厚的脂粉,我甚至瞧不出这笑,是开怀大笑,还是无奈苦笑,还是嘲讽讥笑,只是让人觉得身上冷飕飕的摸不着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