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看看四下无人,偷偷道:“一包泻药而已。方才那包洗肠的乃是蚀骨水,喝了哪有命在啊。”

“原是个障眼法。”容琛莞尔:“你糊弄人的时候,倒还真是一脸憨厚。”

我正色道:“这不叫糊弄,乃是对症下药,心病还须心药医。”

依我从医数年的经验来说,这世上最难治的是心病,最好治的也是心病。

容琛往那贵妃榻上一歪,支头笑眯眯道:“听你师父说,那昶帝喜怒无常,你骂他是猪,也不知他会不会记仇。”

我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我虽然拿猪肠比作他的肠子,但我委实没有将他比作猪的意思。

“你呀,最好是小心为妙,小心小命不保。”

啊呸呸呸,乌鸦嘴。

据可靠消息,当日下午昶帝泄了两次,晚膳时分,进食了一笼水晶素包和一碗白粥,未呕吐。

我心里大安,将昶帝的赏赐打了个包袱,准备翌日打道回府。虽说住在这御花园旁的凤仪殿,风景秀美,应有尽有,昶帝还特意派了十几位宫女侍候,但昶帝喜怒无常,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实在不妙,最好快些走人。

我做好了离开的准备,谁知翌日一早,昶帝又将我叫了去。他的气色明显看着比昨日强了许多,抛开那喜怒无常的性子,倒也是个英武俊朗的男子。

“爱卿的药,果然是神效。”

我一听他改口叫我“爱卿”,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挑了挑眉,施施然道:“朕,近来得了一个毛病,心里老是想着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停住了,仿佛又思起那人,幽幽一口轻叹之后,英气逼人的眉睫竟然凝结了一层怅然若失的轻愁。

我等了片刻,见他仍旧处于黯然销魂状态,便淡定地问了一声:“是男是女?”

向钧嘴角一抽,咳了一声。

昶帝回过神来,淡定地瞥了我一眼:“女人。”

这便好。

“她不在眼前的时候,朕不管做什么都没心思,吃不好睡不好,眼花、胸闷、无力、发呆、幻觉幻听、百无聊赖。”

我心里哦了一声,此乃典型性相思病,陛下的症状还挺全乎。果然是饱暖思淫欲么,这厌食症一好,相思病便来了。

他撩了撩眼皮,横过一记眼波,“爱卿,能治么?”

我突然想起容琛的话,便多了个心眼,吞吞吐吐道:“这病,好治,也不好治。”

他不动声色的问:“怎么说?”

“若是她也因陛下而得此病,最是好治。”

“怎么治?”

我望了望他身后的龙床,淡定道:“双修一晚便可根治。”

向左使一脸通红,显露窘色。

昶帝皮糙肉厚的问道:“那,若是她没得呢?”

“那就不大好治了。”

“到底有没有法子?”

我迟疑了一下:“嗯,也有。”

他眼神一亮,坐正了身子道:“你说。”

我上前两步,结果手还没伸到昶帝的胸前,就被一只铁掌握住了手腕,向左使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但眼神已经冷冰冰的一团杀气。

昶帝挥了挥手:“无妨,让她说。”

向钧放开了我,我揉了揉手腕道:“若是喜欢一个人,相见的第一眼,便会在心里生出情丝,情丝越来越多,细密纠结慢慢缠绕凝结成了一颗相思珠,嵌在心里血肉相连。若是挖去这珠子,便不再喜欢这个人。”

向钧露出了一个“你疯了”的表情。

我继续道:“我将陛下的心刨开,拿出那颗相思珠,相思病自然痊愈,只不过心里会留下一个小洞。”

我说完,室内一片死寂。

太监呆若木鸡,宫女脸色如雪。

向左使的表情演变为:你死定了。

再看昶帝,倒是不动声色,不愧是一国之君,听了这么个治法,竟然还沉得住气,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可惜,我心里将将把他夸完,只听一声雷霆暴喝:“刨开了心,还能活么,你若不是莫归的弟子,朕就将你拉出去斩了,你想谋逆不成?”

他怒目圆睁,双手叉腰,之前那风流倜傥,气宇风华的模样一扫而光,俨然就是一骂街的泼夫。

我镇定自若的回答:“绝不会死,取珠之后,我会给陛下缝好心脏。”

他腾腾几步走到我跟前,目光阴森森的扫向我的领口,然后,胸口。

我一向自认为相貌极有安全感,但还是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退了一步。

他指着我的衣服,呸了一口:“就你这歪七扭八的针脚?衣服都缝不好,还缝人?”

向左使不厚道地噗了一声,忙抿住了嘴。

我淡定地拢了拢领口,“陛下不信?草民已经治愈过多人。”

昶帝瞪圆了眼睛:“你是说,你治过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