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赵黼也是头一遭儿有些“艰于言语”,若换了是别人,他必然要不由分说地“幸灾乐祸”起来,然而白清辉……
赵黼也记得这一路走来,清辉在云鬟跟他之间都做了什么,他从未使坏添堵,却真像是良师益友一般,往往在他们两人水火不容的时候,清辉就如同明月清风般地将所有症结化解。
最让赵黼难以忘记的,便是南边儿他初找到云鬟,濒于失控的边缘,若非清辉提议叫云鬟进京铨选,这会儿……赵黼却无法想象他同云鬟又是何种情态,她自然会是他的人,可是那心、神,只怕是他再难触及的。
想到昨日在街头那一幕,想到近来两人相处的种种,一幕幕皆是此前所无法想象的极乐极美的境界,故而就算身体上仍未有十分适意……可却是暗暗庆幸。
当初幸有清辉拦阻点拨,这一路走来的崎岖起伏,辛苦难言,但因为有了此时的情形,便都甘之如饴。
又看清辉双眼微红,赵黼心里竟也生出一丝怜惜来,只是他也不是惯会安抚人的性情,便挠了挠眼角,说道:“总之,你、你知道就好了,心里有个数……我们也不过是、怕你吃亏……”
这句话虽有些简拙,却是发自心底的。
清辉此人,就算赵黼这种眼里不揉沙子的跋扈之辈,也曾一度当清辉似“情敌”般看待,却也不忍半点伤害。
清辉笑了笑,踱到桌边儿,低头看那桌上的卷册。
赵黼想起先前柳纵厚离去,便道:“其实我早知道小白你是个眼明心亮的,不然你便不会叫柳纵厚过来了。”
先前,就是因赵黼提了一句,如何不把阮磬之死向柳纵厚身上来查,才惹得白清辉拂袖。如今他既然肯叫柳纵厚进大理寺,可见他毕竟心里清明。
赵黼又问道:“你可问出什么来了不曾?”
清辉道:“并没有,案发那日,柳纵厚在宫内当值。”
赵黼眨了眨眼:“你果然疑心起他来了?总不会柳纵厚真是杀人凶嫌……我先前也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清辉原本的确有意避开往柳纵厚身上来查。
毕竟清辉跟顾芍是亲戚,柳纵厚才解除婚约不久,如今这件案子若涉及柳纵厚,传了出去,世人必然会又揣测议论,或许还会说清辉是“公报私仇”。
毕竟柳纵厚同阮磬之间的关系,除了有限当事的几个,不是每个人都清楚的。
且清辉又怕因此一举,越发将顾芍卷入那流言蜚语之中。
云鬟原先就是猜到他的忌惮,所以只提了一句后便不说了。
偏偏赵黼是个不惮揭人疮疤的。
不过……揭开了,倒也好。
清辉道:“这位柳统领,只怕有什么话隐瞒。”瞥了赵黼一眼,道:“何况据我所知,殿下是个常常会歪打正着的。”
赵黼这人也有些古怪,论洞察明澈不及清辉,论记忆强悍跟性情缜密不如云鬟,有时甚至都不如季陶然沉稳,更不必说如今季陶然早已非吴下阿蒙。
可是偏偏他有一种能力,往往随口乱说的一句话,却是事情真相,亦或者破案关键。
这或许也是一种“本能”。
与此同时,谢府。
这是睿亲王萧利天第二次来到,门公早认出是他,脸色也有些不大和善。
毕竟辽人凶残之名远播,虽然这会儿议和了,众百姓见了,虽不敢直接冲撞,暗地仍是仇愤不灭。
云鬟正在书房内,闻听萧利天又来,有心不见,便吩咐阿喜去说病了不见外客。
谁知话音刚落,便听门外笑道:“谢大人饶恕,我自己进来了。”
云鬟皱眉,将手中书放下,便站起身来。
阿喜早跑到门口,也垂手站住,门边人影一晃,是萧利天走了进来,一手负在腰后,右手中,竟握着一根骨笛。
云鬟拱手作揖:“亲王殿下如何驾临敝宅?”
萧利天扫了她一眼,含笑又将书房打量了会儿,挑眉道:“听说谢主事辞了官,怎么,将来是要当大夫么?”
原来萧利天眼尖,早见到云鬟看得是一本医书。
云鬟不露痕迹道:“不过消遣而已。亲王请坐。”又吩咐:“奉茶。”
萧利天落座:“谢主事既然辞官,必然清闲,如何竟仍是闭门不出?”
云鬟道:“倦怠动罢了。”
萧利天道:“我便猜到如此,本要派人来请你去驿馆里坐坐,料你必然不肯过去,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了。”
云鬟很不愿跟他多话,便只垂首默然而已。
萧利天笑笑,眼光仍斜睨她,却将那骨笛放在唇边,慢悠悠地吹了两声儿。
云鬟越发皱眉,不知他是何意,只是这骨笛吹出的声音,竟有些苍凉幽怨,难以形容。
刹那间,几乎不是在这窗明几净的室内,而是到了风沙漠漠地云州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