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当初蒋统领之死,虽然有蒋武跟妾室认了罪,然而以白樘之敏锐,却终究窥知背后另有内情。

又借着蒋勋小儿之口,便推断蒋勋之母有极大嫌疑。

白清辉年纪虽小,却天生性灵,察觉白樘询问蒋勋之意,便果断赶走蒋勋。

谁知蒋勋回府之后,其母问起过府之事,蒋勋无意中透露了白樘询问自己的话。

蒋夫人听了后,思量两日,她当然深知白樘之能,暗忖白樘既然已动了疑心,以他的为人,迟早便会查到自个儿头上,且以他的手段,只怕——纸里包不住火。

然而蒋勋年纪尚小,倘若过了刑部,再让此事张扬了出去,给世人知道:原来杀死蒋勋之父的,竟是他的母亲……

却又让蒋勋情何以堪?又将如何度日?

蒋夫人思来想去,便派了人前往刑部,约白樘过府相叙。

那日,白樘来至蒋府,蒋夫人简单叙了寒温,便直截了当地问起白樘是如何疑心到自个儿身上的。

白樘早察觉这妇人神情举止有异,见她主动问起,当下便说了自己当初的怀疑之处。

蒋夫人听了,因笑了数声,便道:“那时看到过府查看的是白四爷,我心里就已经不安的很,且看到那死了的额角竟是那样……然而做了便是做了,骑虎难下而已。”

白樘见她慢慢说来,竟是供认了自己所做,且并无惧羞之色,反有几分坦然,心中暗自诧异。他略一沉吟,就道:“夫人乃是聪明之人,如何竟做如此愚鲁之事?”

蒋夫人又笑起来:“愚鲁?可知我至今都毫不觉后悔?这真是我所做最对的一件事。”

白樘蹙眉,蒋夫人知他不解,便道:“那死了的,活着的时候,只知道宠爱妾室,可知他神魂已被那贱人勾走了?纵然明知那贱人给他戴了绿帽子,仍舍不得赶走她,甚至为了她,对我跟勋儿两个,非打即骂,有一次他更说……要休了我。”

蒋夫人说到这里,眼中才有泪光浮动,停了停,又道:“我知道他绝非只是说说而已,迟早有一日做出来,倘若休了我倒不打紧,然而留勋儿在府中,被那狐狸看着,又能得什么好?我嫁他这许多年,又有了勋儿,他的心却只在贱人身上,他既然不仁,我又何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白樘转开头去,眉头深锁。

蒋夫人打量他,点头道:“天底下男人虽多,但毕竟亦分三六九等,我知道白大人不是那种轻狂滥情的人,只怕难以明白那种人的心性,更加不会懂我妇道人家的苦楚……可知我如此做,并不是为了自个儿?”

白樘淡淡道:“你有苦衷,我自明白,但你却选了一个最错的法子。可知自古以来,杀人者死?”

蒋夫人道:“我不杀他,他就杀我,且还必然要绕上一个勋儿。白大人你再怎么英明公正,却毕竟不是女子,不晓得……身为人母,只要为了儿女妥当,是不管什么也会做出来的。”

一阵寂静过后,白樘微叹:“你今日为何对我坦白这些?可知你如此,便没了退路了?”

蒋夫人道:“自从听勋儿说……白四爷疑心上了我,我就已经没了退路了。”

白樘垂眸,不言语。蒋夫人又道:“我自己做的事儿,我自己认了,如今只求白大人答应我一件事儿。”

白樘道:“是什么?”

蒋夫人道:“切勿将此事张扬外露,更不可让勋儿知道……竟是他娘杀死了他父亲的,这是……贱妾最后的请求。”

白樘沉默片刻,终于说道:“我会尽量。”

毕竟倘若过堂的话,势必要经过许多人手,以及定罪、行刑等……白樘这三个字,却已经是难得承诺。

蒋夫人起身,向着白樘深深地行了个礼,道:“我勋儿着实可怜,他父亲活着时候,非打即骂,如今又要变成没了娘亲的孩子,白大人,以后……能不能请你应允我,多帮我照料勋儿?”

白樘见她说的恳切,便一点头。

蒋夫人面露轻松之色:“白大人是真君子,一诺千金,我纵然死了,也是放心的。请大人稍候,我去换件衣裳便同你回刑部。”

白樘虽从来清明公正,秉公处事,然而此时此刻,心中竟也觉着……

可蒋夫人已经认了罪……白樘走开几步,到至厅门口,兀自眉头深锁。

等候蒋夫人的时候,就见蒋勋从廊下蹦蹦跳跳而来,一个侍女陪着他,一边儿劝他好生行走。

蒋勋见了白樘在此,面上露出畏缩之色,便站住问道:“白大人,我娘呢?”

白樘道:“夫人……”说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竟有个极不好的感觉。

这一刻,竟觉着耳畔异常寂静,白樘猛然回头,看向里屋,正在此刻,就听见一声尖叫,自内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