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变故

和陈静安身份互换的第六天,雨下了一整天,放学时还没见停。下午换回八班,祝年年花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适应以陈静安的身份出现,幸而她心思笃定,知道班上各人的性格,相处上倒也没出什么状况。

这一天回家,陈长宁没有和她一起,祝年年独自撑伞,穿着雨鞋,走进雨里。

在校门口碰见陈静安,分明只隔着几步远她都要朝自己跑来,脸上神情紧张又激动。

祝年年心里一咯噔,有不好的预感。

“你妈知道了我们的事,被吓到了,现在在医院。”陈静安在雨中握住祝年年的手,“你爸来了,在等我们。”

祝年年心里一惊,预感应验,天地旋转,她脚底发软,一步也迈不动。陈静安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手上暗暗一使力,将她像牵线木偶一样带着走动起来。

祝海深的车停在雨里,到处都是雨声、人声,还有车喇叭声,祝年年感觉耳鸣,直到陈静安拉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从她手里接过雨伞,替她收好,再把她按进车里,自己最后上了车,车门关上,才嘈杂尽退。

爸爸的脸从驾驶座转过来。

“年年。”他看着她。

祝年年愣愣地回看他。很短很短的一瞬里,爸爸的眼圈一红:“发生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爸爸妈妈说呢?”

祝年年忍不住哭了。

陈静安从后座给她递来纸巾,祝海深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妈妈今天在家看了你的手机短信,一下子接受不了,下午三点多我送她去的医院,各项检查都做过,问题不大,也不用动手术。”

路况松动,后面车辆一直按喇叭,示意前车开车。祝海深启动车子,不住地从后视镜里看祝年年。

“确实是爸爸疏忽了,女儿性情大变,我居然没有注意到。你妈妈的直觉是对的,和我说了那么多次,我也从来没有用心听她说。”

祝年年的哭声渐渐缓和成小小的抽泣。被爸爸看着叫“年年”那一下,各种心绪纷繁复杂——对妈妈状况的担忧,对家人的想念,自己的委屈,像堵车一样挤在心口,哭泣好像成了本能反应。

意识到陈静安从后面伸来的手始终在默默拍自己的肩膀安抚,祝年年回头看了她一眼,为感谢,也为感叹,她比自己坚强。

“下午在医院,爸爸已经跟妈妈说过了,如果这是老天跟我们家开玩笑,不管是难关还是险关,我们都要一起渡过的。待会儿你去了医院,看到你妈妈,千万不要感到抱歉,比起没让我们知道这点,爸爸妈妈更担心你往后怎么办。”

“我知道了,爸爸。”六天以后,祝年年终于喊了“爸爸”。

车窗外天色阴沉,巨大的雨幕挂着,好像永远不会天晴。

雨天行车,路况常堵。祝海深来回从后视镜看车内其余两人,终于想起什么事似的:“陈同学家那边,待会儿我去打个电话,免得他们担心。我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发短信的意思,陈家爸妈也还不知道这事吧?”

“还没有跟他们说。”陈静安答道。

祝海深摇摇头:“这事情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祝年年回头和陈静安交换了一道眼神。祝年年是担忧,陈静安则是抱歉。明明这件事情并不是谁的过错,陈静安却觉得是自己错了,是她太贪恋祝家的温暖,一直不肯坦白,才造成今天的状况。

下午第三节课,她本来打算找祝年年一起去邓晖家查天文学会的论坛,结果班主任先找到她,说她妈妈住院了。听到消息的当下,陈静安还想当然地以为是陈妈妈,下意识地要去找陈长宁,步子来来回回地迈,她才想清楚自己现在背负着祝年年的身份,是祝妈妈住院了。

“你妈妈对这件事感到很害怕,一会儿她问什么,你们就如实答什么。尤其是年年,你陪着她,她会好一些。”

祝年年用力点头。

“你们也真是太胆大妄为了,这么可怕的事情,竟然瞒得我们滴水不漏。我看年年给回的信息,还说舍不得陈家那位男同学……”

祝年年咳了咳。

祝海深视线转向祝年年:“等妈妈情况好一点,我带你们去趟北京,找最好的医生,神经学家,看看这是什么状况。”

“爸——”陈静安脱口而出的称呼在此时变得突兀,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改口道,“我们年级组的物理老师是天文学会的会员,他知道我和年年的情况,我是想,能不能先去找我们老师问问?”

驾驶座上的祝海深脸上的神情是陈静安从未见过的严肃,对陈静安的提议,他看起来不为所动,就在陈静安敏感地察觉出这点时,紧随而来的是他更为冷峻的话:“你这是开玩笑吗?一个高中物理老师能处理你们这情况?要是他能处理,这世上还需要医生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