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记得。”景帝也看向了当中的那块牌位,声音里带上了深沉的情感。

“父皇总是很忙,但却很疼我们,尤其疼你。”

阿父只有他们两个嫡子,算得上是子息单薄。

他几乎把除了治理江山以外的心力,都用在了培养嫡子上。

身为长子,景帝曾经觉得父皇对自己太过严厉。

直到他自己也做了父亲,才明白了父皇的心情。

他想着,又看向还没成家的胞弟。

这种心情,想来他还要很久才会懂。

景帝想着,便抬手按上他的肩膀,轻轻地压了压:“你比大哥像父皇。颖国公说了,那日上朝看到你,恍惚中还以为见到了阿父。”

所以,景帝觉得,弟弟虽然很小就离开了父皇跟母后,但他应当是比自己更清楚父皇长什么样的。

因为只要他一穿上战甲、一看到镜子就知道了。

“是吗?”厉王笑了起来,景帝道:“嗯,笑起来就不像了。”他们父皇更严肃,不爱笑。

厉王这才道:“其实我昨晚梦到阿父了。”

“嗯?”景帝听到这话,转头看了看正中的牌位,将手从弟弟肩膀上移开,有些羡慕地道,“阿父偏心啊,这么多年从来不入我的梦,你一回来,他就来见你。你说,你梦见了什么?”

萧应离站在他身边,同他一起看着正中的牌位:“梦见小时候的事,梦见阿父带着我登上景山。”

景山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只有皇家才能上去。

站在上面可以一览整个皇城,不用像陈松意一样,跑遍四个方向去凑齐阵法。

他说,“我梦见阿父带着我站得很高,而地底下盘着一条龙。突然它翻了个身,大地就生出了裂缝,整个京城都在摇晃,黑烟四起……”

昨夜并没有睡觉的厉王殿下这样说着,仿佛真的做了这么一个梦。

在他身旁,景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凝重。

这是警示。

这是父皇借梦境送来的警示吗?

他还记得,在江南汇报上来的消息中,提到过桓瑾命手下的守备军去进攻漕帮总舵,想在钦差到来之前彻底收复漕帮,销毁证据。

那时漕帮只有数百名青壮,面对数千大军还有攻城利器,他们封死了城门,在墙头挂上了刻有高皇帝名号的木牌,还请出了父皇的圣旨。

桓瑾的人一意孤行地进攻,天地间却突然生起了风暴,绕过了漕帮的城墙,席卷向城外的大军,把他们击溃,解决了漕帮的危机,拖到了水师抵达。

如果不是高皇帝显圣,他们绝对没有可能保住漕帮。

从那时候,景帝就隐隐地相信着,父皇的英灵还在注视着世间,注视着大齐,保护着河山。

所以,当弟弟说起这个梦时,他立刻便信了八成。

京城虽然安稳,但是在历朝历代的记载中,却不是完全没有地动。

见兄长因为自己的话而神情凝重,厉王反过来宽慰道:“这只是臣弟做的一个梦而已,也许不是什么警示。”

“不。”景帝缓缓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

在弟弟刚出生的时候,明远大师就说过,他既是大齐的开拓者,也是大齐的守护者。

他不回来,父皇就没有借着梦境降下警示,他一回来,警示便到了。

景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转向弟弟,握住了他的手臂,沉声问道:“梦里还有什么征兆?”

见皇兄如此严肃,萧应离也认真了几分。

他回忆了片刻,道:“还有,阿父带我登山的时候,本是白日。可地龙翻身之前,太阳却突然消失不见,整个世界瞬间混沌如夜。”

景帝喃喃地道:“天狗食日……”

不错,当陈松意提到的时候,萧应离就问清楚了,天狗食日是发生在地动之前的事。

以钦天监之能,天狗食日应当可以预测。

即便不能,若是他“梦境”里发生的一切先应验了一件,那第二件就定然会顺理成章地引起重视。

因此,他才想出了父皇托梦这个理由,不过没有想到皇兄会接受得这么快。

“朕知道了。”刚刚放松没两天的景帝,那种焦虑一下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虽说天道有常,不为舜存,不为桀亡,但这个时代,如果发生天灾,那都是要归咎于帝王的。

在朝堂旧制还设立有三公的时候,皇都每地动一次,三公就要下台一次。

如今没有了三公制,压力一下就来到了景帝身上。

尤其他还对自己这些年执政多有不满,内心深处感到歉疚。

遇到这两样天降异象突然叠加在京师,似乎更加说明了他不是个好皇帝。

厉王在他身边,对兄长的情绪变化很是敏感,几乎一下就明白皇兄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