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羡玉一直知道赫连洲臂力过人, 但因为赫连洲从不对他动粗,以至于他早就忘了赫连洲是令祁国军队闻风丧胆的“活阎罗”。

他在赫连洲怀里撒娇任性惯了,直到此刻, 酥油灯火光微晃, 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和赫连洲同床共枕是有危险的。

因为赫连洲是一个有正常欲求的男人。

赫连洲只是用一只手箍着他的腰, 他便连动一下胳膊都是奢望,只能故作镇定地屏住呼吸, 怯怯地望向别处。因为紧张, 他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喉结不自觉地滑动, 而赫连洲的目光刚好落在他的喉结上,随之向下。这目光像是带有温度, 几乎要把林羡玉灼伤了。

林羡玉没办法再装傻,只能小声开口:“你……你干嘛啊?”

“应该是我问你,”赫连洲的目光如墨漆般浓稠, 望着林羡玉慌乱的眸子,哑着声问:“你想干嘛?”

“我只是……想睡觉。”

“睡觉一定要在我怀里睡吗?腿要搭在我的腿上吗?你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睡觉的?”

林羡玉噎住,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即使是最常用的借口“我害怕一个人睡”,在此刻也没有用处了。

确实太亲昵了。

王府里已有端倪,来绛州之后更甚。

连他自己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我以后不粘着你了。”林羡玉委屈地瘪了瘪嘴, 正准备从赫连洲的禁锢中逃出来,余光却无意间扫过赫连洲的领口, 发现了异样。

赫连洲的肩头缠了白色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

林羡玉愣了愣,也顾不上赫连洲看他的眼神有多不清明, 立即伸手去抓赫连洲的领口,怎料赫连洲比他的动作更快, 直接起身避开。林羡玉也不遑多让,使出了十九年里最敏捷的一次动作,他用两只手勾住了赫连洲的脖颈,跟着赫连洲一同起身。

赫连洲刚坐在床边,他便把两腿分开,跨坐在赫连洲的腿上。

明明须臾前才说过“不再粘着”,现在又如狗皮膏药一般粘在赫连洲的身上,他也丝毫不见羞意,坐得稳稳当当。

“你的肩膀受伤了吗?你给我看看,”林羡玉心中焦急不已,伸手拨开了赫连洲的领口,果然如他所猜想的,赫连洲的肩头处斜缠了一圈纱布。那纱布看着很新,似乎是这两天刚缠上去的,正中央还隐隐有血渗出。

“又没打仗,你……你为什么会受伤?”

“不是伤。”赫连洲脸色微沉,重新理好衣襟,作势要将林羡玉推下身去。

“你不要瞒着我!”

林羡玉全然慌了,赫连洲在他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勇善战刀枪不入。

赫连洲怎么会受伤呢?

还没等赫连洲回答,风从门帐的缝隙里吹进来,吹动了酥油灯的光亮,营帐里暗了一瞬,林羡玉倏然想起怀陵王府里的禁室。

那日他闯进禁室时,赫连洲正拿刀刺着肩膀……难道是同样的原因?

赫连洲的身体是滚烫的,脸颊透着红,坚毅又冷淡的脸庞上无端多了几分脆弱。

林羡玉还是像上次那样,靠近了,用额头去试探赫连洲的额温。

“你发热了,我去喊军医。”

林羡玉刚要下去,又被赫连洲搂住了腰。

林羡玉整个身子都踉跄往前扑,和赫连洲贴了个严丝合缝,他感觉到了赫连洲身体的变化,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抵在他的胯骨上,叫他浑身都不自在,只想着挪动身体,可这似乎更是火上浇油。他完全慌了,眼里的亮光瞬间变成闪烁的泪珠,有些无措地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肩头,不敢面对。想抱怨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小小地哼唧了一声。

就在这时,赫连洲开口了,“大夫治不了。”

“为什么?”林羡玉回过神来。

“陈年旧疾。”

“总有高明的大夫,服药不行就做针灸,祁国有位老神医,一眼断病,厉害得很——”

赫连洲只能坦露:“是中毒。”

林羡玉呆住。

“一种不致命却让人饱受热油烹烤之苦的毒,”赫连洲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玉儿,我最近不太舒服,这几天你就一个人睡吧。”

林羡玉不假思索,紧紧抱住赫连洲,不让他走:“你又要一个人苦熬吗?”

赫连洲心想:不苦熬,还能怎么办?

“不要伤害自己,不要再用刀刺肩膀,流血了怎么办?我想想就疼,想想就害怕。求求你了,赫连洲,不要伤害自己,我好心疼。”

“我已经习惯了,玉儿,不疼的。”

“怎么会不疼呢?”林羡玉抽了抽鼻子,捧着赫连洲的脸,问:“谁给你下的毒?”

赫连洲没有回答。

林羡玉心里却有了几分判断:“太子,太子是吗?”

赫连洲好像并不在意林羡玉说了什么,只紧紧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眼眶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