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施伐柯本不想再同她抬杆,正准备去找掌柜问个明白,却见一个十分眼熟的人从二楼雅间走了出来,他身旁陪着的那个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可不就是金满楼的掌柜么。

贺可咸!

施伐柯想,不用问了,答案就在这里。

那厢贺可咸刚走出雅间,便察觉到什么似的,扭头对上了施伐柯的视线,他下意识扬起一抹笑容,却见施伐柯面无表情地转头收回了视线。

“嗯?”贺可咸眯了眯眼睛,这是什么表情?还在生气那日他将她赶出去的事情?他不是已经买了雪花酥让可甜带给她了么,这是还没哄好?

来福记的雪花酥是她的最爱,通常一份雪花酥哄不好,两份一定成。亦或者……该不是那桩事被她发现了吧,想起那件事,贺可咸略有些心虚。

正想着,便听楼下,施伐柯扬声道:“我吃媒人这碗饭,当然得伶牙俐齿!”

……唔,这架势是在同人吵架?

“你这小姑娘竟是媒婆?”一旁,有人惊呼。

随即便有人认出了她来,小声道:“是施家那个小姑娘,娘和外婆都是官媒,上头有三个哥哥呢,她爹也是个混不吝的……”

官媒虽然也是媒人,但官字两个口,占了这个字的,一般人都不太想惹,且不说她还有一个极其护短又不讲理的爹,还有三个哥哥。

认出了施伐柯,便没人想同她呛声了。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施伐柯双手叉腰,“对,我是个媒婆,当日陆公子得了贺家的绣球,按约请了媒人上门提亲,那个媒人就是我!所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整件事情的真相,逼娶之说根本是无稽之谈,虽然我也很意外贺家为何抛绣球招亲,事后又不认,但陆公子事后根本没有纠缠此事,何来逼娶之说!”

说着,还挑衅地看了站在楼梯口的贺可咸一眼。

贺可咸眉头一抽。

“且,我见过陆公子,他是个芝兰玉树般的谦谦君子,绝非那等小人!”施伐柯信誓旦旦地道。

贺可咸死死地盯着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姑娘,眼睛里几乎要迸出火星子来。

施伐柯却是再不看他,扬眉吐气地说完,整个人神清气爽,扬长而去。

“没良心的蠢丫头。”贺可咸捏了捏手里的首饰盒子,磨着牙一字一顿地道。

“贺公子……”感觉了恐怖的低气压,金满楼的掌柜抖了一下,这位相貌比姑娘还漂亮的贺公子可是个狠人。

贺可咸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首饰盒子,“那些流言是什么回事?”

金满楼的掌柜支吾了一下,左右看看,这才凑上前鬼鬼祟祟地道:“是我们东家小姐吩咐下来的。”

掌柜口中的那位东家小姐沈桐云,和贺可甜是闺中蜜友。

贺可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蠢妹妹,又做了一件蠢事。

而他,无端端背了这口黑锅。

经此一事,施伐柯越发的憋了一口恶气,打定主意一定要给陆池说门好亲事。

但是一连看中几个姑娘,上门试探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只要一提起陆秀才,甭管一开始气氛有多好,立马一个个都避之唯恐不及,翻脸比翻书还快。

即便她说清楚那些不利于陆秀才的话都是谣言,即便他们都表示相信她的话,最终也还是毫无商量的余地,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亲闺女来冒这个险。

毕竟,这位陆秀才刚搬来铜锣镇不假,且孤身一人,一穷二白。

施伐柯一脸郁卒地支着下巴,望着墙上那副已经裱好的画。

画里有杨柳依依,有烟雨绵绵,有泛起涟漪的池塘,有岸边撑着伞走过的姑娘,极简的构图,不过寥寥几笔,意境却美好到令人叹息,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张修补过的画。

人长得那么好看,画画又这么好看,这么优秀的陆公子竟然乏人问津,真是太没有眼光了!

亲事一直没有进展,导致施伐柯最近都不敢去见陆池。

正在施伐柯为了陆池的亲事绞尽脑汁、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封烫金请帖送上门来,施伐柯看着手中的请帖,一脸的不可思议,竟然是铜锣镇大户朱家的帖子。

朱家……请她作甚?

向来信心满满的施伐柯难得妄自菲薄了一下,毕竟以朱家的门第,若真要请媒,至少也是她娘这种层次的官媒吧……

据她所知,朱家的确是有一位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名为朱颜颜,据闻貌如天仙。但实际上这位朱大小姐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从来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根本没有人真的见过她。之前施伐柯因为陆池的婚事几乎把铜锣镇所有待字闺中的姑娘都想过了一遍,却独独漏了这朱颜颜,并非是忘记了,而是不敢肖想。

朱家乃是正经的官宦人家,这位朱家大小姐的爷爷官至尚书,是个三品大员,虽然已经致仕返乡,但这般门第,与商户之家也是不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