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死同穴

“杀了他们!五马分尸!”

“代歌,上官九!两个瘟神!给我们的家人偿命啊!”

“偿命,偿命……让他们偿命!”

台下嘈杂喧哗,人群愤慨呐喊,台上堆叠无数尸身残肢,上官九和唐清歌被锁在铜柱上示众,奋力厮杀过的唐清歌此时重伤难言,只有上官九苦苦解释。

“不……!各位乡亲这是阴谋!是花常胜的阴谋!根本没有什么神女……是花常胜,杀妻杀子的花常胜!是他在搞鬼啊!”

上官九喊得歇斯底里,声音却如飘羽落洪流,在人群之前激不起半分水花。他侧头,身旁是满眼绝望悲悯的唐清歌。

“清歌……清歌……”上官九想伸出手去碰一碰近在咫尺的人,无奈手脚乃至脖颈却皆被铁锁牢牢锁着,他挣扎着向前,却连唐清歌的头发丝也难以触碰半分。

唐清歌闻声动了动嘴唇,却说不出话,血自嘴角溢出,下颔到衣襟一片血红,触目惊心。

入目是遍体鳞伤的挚友,上官九微微阖眸,早悲痛得泣不成声,他转而怒视金玉鸾,怒斥道:“卑鄙小人!是你们栽赃嫁祸!是你们!是你们冒充薄云天的人,烧杀抢掠,屠杀村民……明明都是你们!”

金玉鸾却笑而不语,只回身望向村民,金袖铺展,她冲人群微微摆手。

其余侍女跟着维持秩序,群众呼声渐渐平息,只闻侍女随即高声道:“薄云天众人,屠杀村民,触怒天颜!今蓬莱神女降世,特来处置罪人,还四方安定!”

“不!”上官九大声反驳道:“是他们下毒胁迫了那些弟子!”

金玉鸾嘴角再度勾出一抹笑意,面对台下民众骂声,她似乎是在得意自己的手段。

……

“没有人相信我……不肯相信我们……”上官九在程如一面前不住颤抖,仿佛那残破的魂灵与躯体,只能借此来发泄情绪。

程如一唏嘘之余,不由得回忆起梁战英的话,他轻声道:“前辈……所以当初顶着薄云天名义烧杀抢掠之人……的确是薄云天的弟子?”

上官九垂首应道:“是……当时薄云天的弟子并没被屠杀殆尽。有情愿归降者,便成了她的刀子,被迫前往附近村落,杀人放火……”

“而这笔账,全都算在了已经被杀的弟子和我们的头上……”上官九喘息着,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他呼吸艰难,程如一也不敢贸然替人顺气,实在是这副身躯让他无从下手。

“金玉鸾,花常胜!他们从来就不是为了接管薄云天,而是为了……顶替薄云天!”上官九每每提到那两人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从他的语气中,程如一能听出深深恨意。

那是恨不能将其凌迟活剥的恨意。

上官九猛地咳出一口血来,思绪又蓦然折返回过往。

他并没轻易放弃,他拼死呐喊辩解,他想让村民明白,那些屠杀他们家人的薄云天弟子,是被逼无奈,而真正的刽子手……

正是此刻接受他们跪拜叩首的人。

薄云天的匾额被摘下,踏碎在他们眼前。枉死弟子的尸骨被扔进迷魂林,谓之恶鬼受缚,镇压于此,永不得超生转世。

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不论是汇聚英豪的银杏山庄也好,侠义当先的薄云天也罢,如今就只剩下刑台上的他与唐清歌。

金玉鸾的手下给台下的村民分发了碎砖石头,村民们吵嚷着要以“石刑”将他们处死,两名侍女却上前来解开了上官九的锁链。

唐清歌微微抬眼,昔日潇洒少年,如今灰头土脸,满身血污,他仰着头,神色悲戚的目送上官九被连拖带拽的拉下台去,艰难牵动铁链欲要抬手,像是不舍,又似告别。

“我愿与他同死……我愿与他同死!我也是主谋……不……我就是主谋!不要伤他……不要!”

“他从未做恶!从未……你们不能杀他!这些年来……明明一直是他在护着你们啊!”

“别……别……真的不要……”

碎砖石块,砰然砸上唐清歌额角,殷红覆面瞬间,血与泪也同时模糊朦胧了上官九的视线。

有了第一块,第二、第三便也接连而来,风沙暴雨般不断掷地有声的砸在刑台之上,伴随骨骼脆响交织层叠,在血肉之躯上开出血雾枫花。

砸碎侠骨寸寸,砸烂拳拳之心。

“你们不能杀他……他是无辜的……他是无辜的……!”

上官九的解释苍白无力,他不敢看,只挣扎着,想护在挚友身边,此刻只有同死方能平息他内心愧疚哀恸,却觉喉头一紧,是金玉鸾扯住了拴在他颈上的铁链。

金玉鸾低声在他耳边道:“上官九,我是拔了代歌的舌头,可你的舌头还在……但你也看到了,解释……是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听。”

“求你放了他……要我怎样都行!”上官九回身连连叩首,磕破了头,血迹蜿蜒顺额角流下,眼前酷刑却不曾止歇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