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青春那么长。
第二个电话,她要打给她感激的人,Van。
她有他的新号码,也许现在,他那儿正是一个明媚而晴朗的白天。电话刚拨出去,她就后悔了。打给他做什么呢?告诉他说自己正遭遇不幸,让他坐着火箭来救自己?
第三个电话,应该属于阿满。她恨自己把那张卡扔得太彻底。要不然,阿满是最快找到自己的那个人。但他回去开始他的新生活了,明天又将开始新的一年,现在的他,一定和很多人在一起,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子上,开心且快乐地笑,像个万千宠爱的小王子。算了吧,顾轻瑶对自己说。
后来打了几个电话,她不知道,比如说,她想到家乡的小城,她的第一次恋爱在那里,她不知道现在的他怎么样了。那个人不懂得表达爱,不懂得接受爱,倔强又孤傲,却又孤傲得不够彻底,面对喜欢的人,总是会不知所措。初中的时候帆布鞋很流行,不是因为时尚,是因为便宜。他的棉质裤子总是松垮垮地覆盖在鞋面上,头发偶尔也会不安分地翘起来,下巴总是自己弄得很鼓很鼓,这样看起来很顽皮也很倔强。这么些年,他每次换新号码,都会第一个告诉她。在她和许柏林相处的时候,那个男生过来看过她,坐很远很远的火车,带家乡的特产,他说:“伯母很想念,托我带点东西给你。”送完东西他就走,多一秒都不肯留,可顾轻瑶总能感觉到他走着走着就会回过头来望啊望。母亲也从来没有托人带过东西给她,顾轻瑶曾问过,她的母亲一脸木然,很显然,这是那个男生来看她时候的托词。
她在通讯录里面翻啊翻,心里有点着急,也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寒冷的感觉。找了一遍,没找到,再想,哦,记起来了,那个男生,姓季。她的手机里,也确实记了这么一个号码,名字那一栏,是孤零零的一个“季”字。名字叫什么,她一时真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个男人,是她曾经的客户,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对她很感兴趣。有一口台湾腔,说话阴柔得不像男人。他的额头上,连备用两个字都写不上。可他还是说,“如果顾小姐有空的话,可以打我的电话。”他不送顾轻瑶名字,他把顾轻瑶的手机拿过去,一笔一划,把数字还有他的名字写进去。他会写很漂亮的字,这与他的样子很不符合,如果不是这一点,顾轻瑶决不会把他的号码留这么久。他说他的电话一年四季不关机,交一次费够打十年。顾轻瑶一边装模作样地说你好有钱,然后又在心里默默地把他踩到脚底。
他会开着宝马来接她吗?当然不会。他只爱耀眼的女主角,如果只是落水的灰姑娘,只怕他的脑袋会扬到帽子上。
毕业几年,同学星散。号码越来越多,可联系的人却越来越少。会有哪个人骑着白马来救你?那得问问你自己。不是天有多黑,窨井有多狭窄,是心的空间越来越给不出太多的空间来装下别人了。顾轻瑶一样,别人也一样。朋友、同事、客户,几乎都成了点头之交的代名词。寝室的室友曾经相处得很好,在同学录上写了很多很多煽情的话,可是现在,散在天涯,握不住她们的号码。所谓真诚与技巧,此时才见分晓。
最后回了回头,仍旧是许柏林。这个时候,也只想打给他。许柏林的影子纷纷显现在眼前,黑白的,模糊的,凭着她顾轻瑶的想象,一点一点涂上颜色。
可一线光串不起一个故事,十匹白马也驼不来想象中的白马王子,那么满怀期待地拨过去,仍旧是关机。
一个人不要怕,顾轻瑶给自己打气。然后她笑着对自己说,“我不太碍事,只是有点饿又有点冷,所以才有力气给你打这么多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