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落定

短短百米路,任凭身后杀声震天,那一人一马径自娓娓而来,恍惚之间,竟定格了鲜艳而苍凉的色彩,仿似天地之间便唯剩那一袭深红的颜色一般。

昏暗的杀阵中,宁渊朝不远处青帝剑插着的玄碑处看去,嘴唇轻抿,神情怅然。

她自禹山而下初入京城时便看出宁都城下埋藏着隐山的九杀阵法,虽不如隐山的护山阵法范围之广,但杀伤性却极强,更是牢牢的守住了宁都城外百里之地。当初她以为那是瑞鸿为防宁都大乱而荫蔽子孙而设的,是以并未在意,直至入渊阁后封家仍未开启大阵守城方才明白过来,阵法一途并未自百里家传下,宁都之下的九杀大阵除了她……世间早就无人能动。

那人说要把这天下拱手相让,从来不是虚言,这守卫大宁根基的阵法从一开始便是为她所留。

天已大亮,艳阳升空,虽是朗朗灼日,但大阵笼罩的地方仍是昏暗深沉一片,就是如此,才犹自显出那一人一马的震慑来,城内外的将士恍若无觉般定定的注视。直到宁渊挑眉轻抚身后似是有些**的战马时,安静的两军才堪堪在如此诡异的境况下回过神来。

封显望着走出阵法的女子,面色苍白,神情复杂,他当年入东界时也曾或多或少听说过隐山阵法的玄妙,如今见这逆天景象只肖一想便猜到这恐怕是当年大宁开过先祖留下来的护国之物,只是……他抬眼朝宁渊看去,心神微凛,洛家的后人怎么能启动太祖遗留下来的东西?

先不管他如何纠结,城头上却在顷刻之间爆发出惊天的呐喊声来,鬼神之姿也好,神通天地也罢,没有什么能比这两人安然出现更加激奋人心了。

激动的呐喊声在不远处的城头响起,宁渊似是有所感,微一抬头,便看到城头上互相抱着大喊、神情激动的大宁禁卫军,这些世家子弟的脸庞上是她从未见过的诚挚与激动,她素眼而待,突然明白封凌寒当初执着天下、纵横疆场的原因来。

无论当初为何下山,缘何入世,她总归有墨宁渊未完之事,未尽之责。想到此,转身轻拍马头想让黑马将叶韩先送进城,却未料那大黑马喘着粗气朝不远处的石柱挪了几步便再也不肯移了,一双大眼看着她分外可怜,宁渊看着好笑,见马上青年似是毫无所觉,腹间中箭处血已凝固才微微缓神,是时候解决了……

她悄然转身,隔着旋转的大阵朝北汗大营走去,步履缓慢,但一双眼微微挑着便硬是有着坐拥天下的豪迈。

本来已经停顿下来的两万北汗大军却似突然受惊一般,因着宁渊这缓慢的动作而奇整整的朝后退去。

玄禾微一愣神,沉着脸看着平时骁勇善战的军队窝囊的模样,朝宁都城头上看了两眼,突然展眉喝到:“洛宁渊,你到底是哪方妖物,竟生出了这等逆天之法来,本国师已获悉大宁皇帝于昨日夜晚命丧你手,你洛家背国弑君,势必为天下所不耻!”

说来好笑,他本是扬兵进犯之人,如今却指责洛家。但玄禾这番话掷地有声,硬是在他仙风道骨的模样下生出了几分正气端严来,宁都城头上陡然大乱,封显更是面色惨白的后退了几步,眼底露出错综复杂的神情来。

但玄禾眼底的笑意还未来得及到达眼底,相隔数百米的城头上沙哑愤怒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放你娘的猪屁,玄禾老儿,你别以为能骗得了我们,洛家绝不会背叛大宁!”

“就是,你们北汗人不是老说天下无敌吗?怎么,现在打不过了就说些下三滥的胡话来了!”

“滚回大漠去吧!”

……

城头上此起彼伏的叫嚣声不绝于耳,更夹着越来越激愤的言语,玄禾面色阴沉,指着宁渊大喝道:“若是你们不信,尽管问问洛宁渊,看你们大宁的皇帝是不是还活着?若是她不懂妖法,这东西又是怎么出来的?还有……云州援军都如今也不见踪影,若不是她想叛出大宁,何至如此?”

宁都的探子早就送来了大宁皇帝殡天的消息,更言明宣和帝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便是洛宁渊,未得隐山允许,阵法的事根本不能随意透漏,云州援军又未到,他倒要看看此番境况下洛宁渊还有何话说!

就算是他要亡于此处,也要让整个洛氏一族自此以后再也无法在天佑大陆上立足!

看着沉默不语的宁渊,城头上大宁将士愤慨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俱都脸色通红的望着朗声质问的玄禾,神情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封禄昨晚亡于皇宫,只是……”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安定的语气让整个城内外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他所中的毒是北汗幻阴草,这东西唯有北汗皇室才有,谁是谁非根本无需多言。”

这声音太过淡静,竟让众人下意识的无视了宁渊对宣和帝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