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往事

云州洛家一门世代为将,性子大多桀骜不驯,狂放不羁。

这情况放在近两代的洛家族人身上就更是如此,洛老将军戎马一生,最得意的恐怕就是那个冠勇三军的长子。

洛家长子洛羽行自幼善武,年少时以三万残兵大败戎族老将鲜于风于北陵山后威名更甚他父亲几分,自此一战,戎族数年内不敢叩关,云州得以安稳。宣于帝闻此子英勇,上封冠英候,一时之间,年仅十六岁的洛家少帅让整个天佑大陆为之侧目。

一门双杰,洛羽行及冠之礼举行时,素来低调的老将军甚至为了长子开了半月的宴席。

那个时候,天下众人莫不认为洛羽行将是大宁洛家新一代的战神。

鲜衣战马,当年迎接洛少帅归来的那一场凤华宴让京城贵女趋之若鹜,盛大之极。以至于满京的仕子都成了那一袭鲜红战袍的陪衬,就连宣于帝的掌珠、中宫皇后的嫡女昭言公主也对其青睐有加,芳心暗许。

先帝闻之大喜,欲全其好事。哪知赐婚前夕,洛家却大开府门宴邀天下为长子举行了婚礼。

传闻说这新过门的长媳是江湖女子,与洛家少帅识于草莽,倾心相许终生后带回家成婚。也有人说她只是寒门小户的闺阁小姐,来历不详配不上洛家将门世家的门第。

无论这女子的身份如何,她终归是洛家向天下承认的儿媳,皇家圣旨未下,洛氏这样做也算不得违抗圣命。宣于帝虽恼怒,但到底无法因这样一件事问罪手握重兵的洛家,唯有将此事作罢。

少年英豪,冠君如玉,彼时意气风发,却不知这样的举动对高傲尊贵的天家公主而言堪为平生大辱。

半年后,昭言顶着五个月身孕闹上洛府,令洛羽行休妻再娶的事情震惊了整个京都,皇家公主未婚有子闹上府门的别说是大宁开国以来闻所未闻,就算是放在天佑大陆几千年的历史里也算得上是独一份。

公主大闹洛府,洛羽行却没有否认那孩子不是他的,宣于帝大怒欲问罪洛家,却在昭言的苦苦哀求下只是颁下圣旨令洛羽行休妻迎娶皇家公主。圣旨下达之日,洛家长媳愤而自请下堂,从此行踪不明。洛羽行留之不及,跪于家门外拒接皇家圣旨。

宣于帝于朝堂上闻此举大怒,雷霆之威还来不及降于洛家漠北硝烟又起,洛羽行临危受命匆匆奔赴战场,虽大败戎族,却在最后一战时一箭穿心伤重不治魂归九泉。

噩耗传来,天下震惊。洛家长子的灵柩归京之日,正是寒冬,皑皑的冰雪封了十里长街,整个京城的百姓看着洛老将军亲手把沉黑的棺木抬进了洛府,扶柩回京的洛家儿郎在洛府门外跪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洛府丧礼举行,没有邀请任何人,就连闻讯前来即将临盆的昭言公主都被老将军拦在了门外。

没有人能指责他,因为谁都知道,若不是昭言公主挟皇家之威把洛羽行逼到穷途末路,那个天纵英才的少年统帅绝对不会陨落在那场小小的战役里。

他本可纵横世间,翱翔九天。

“公主,犬子之罪业已以死承担。无论何时,洛家只会有羽正一枝血脉。”

仅仅一句话便让大宁最尊贵的长公主憾然转身,但她仍是料想不到刚硬如斯的老将军会连长子唯一的血脉也不接纳。

最惨烈也是最直接的回应,那个孩子,永远都无法姓洛,尽管他被冠上了大宁最尊贵的姓氏。

那一年,洛家次子洛羽正年仅五岁。

“就这样?”黑纹金绣的衣摆拂过小案上的书籍,宁渊抬头看着把那段往事说得荡气回肠,九曲十八弯的洛凡。

烛台上的夜明珠隐隐的不甚明亮,清河从阁台里又取了一个出来放在案架上,房间顿时明亮起来。

洛凡看着宁渊神色不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若不是小姐突然问起,他恐怕都已经忘记了。

“那封皓是?”

“长公主后来生下一子,只是自小体弱多病,十七岁留下封皓这么点血脉就过世了。”

“照这么算起来,他也算是洛家的嫡孙了?”

“小姐……”洛凡眉一皱,立刻反驳:“老将军当初说过,洛家绝对不会承认这一枝血脉的,除了您,洛家不会再有其它的继承人。”

宁渊翻着书的手停了下来,抬眼朝洛凡看去:“凡叔,那封皓多大了?”

洛凡一愣,答道:“十四岁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已经过了三十几年了,往事已矣,当初的事与他有何干系?”

幼子无辜,已经隔了两辈的怨恨的确难以强加在封皓身上,洛凡还没有如此不通情理,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当初那昭言公主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那么轻易的就放弃了进洛家的门,恐怕不止是大伯战死沙场这么简单,那个孩子……”宁渊朝洛凡抬了抬眉,眼底尽是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