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宫宴规模不大，就请了一些长公主熟悉的人，赵玥和长公主坐在上座，楚瑜和卫韫坐在左手边，右手边正正对着的，就是顾楚生。

卫韫不放心楚瑜一个人入宫，让宫里的线人给长公主带信，单独给卫韫发了一张帖子。当天夜里，卫韫和楚瑜便一前一后乘着马车到了宫中。

顾楚生穿了一身红衣，静静跪坐在原地，从落座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楚瑜身上，没有移开半分。

这时候宫里长公主身体也好了许多，又刚好到她寿辰，赵玥便举办了一个小型宫宴，将楚瑜等人都邀请了去。

他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神色也有些憔悴，楚瑜看见他的模样，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她转过头去，低头喝酒，顾楚生笑了笑，没有说话。

如此浑浑噩噩又过了几日，赵玥将王家困在京中，将王贺的通缉令发往了全国各处，通缉王贺和王芝。北境还在和苏查对峙，苏查再一次派人将议和的书信走官道送往华京。

宫宴开始后不久，赵玥便让所有人各自寻乐，顾楚生端起酒杯，刚站起来，楚瑜便被长公主叫了过去。顾楚生端着酒，想了想，又坐了下去。

说到这里，蒋纯笑起来：“倒也是顺了你的心意了。”

赵玥从高台上走下来，来到顾楚生身前：“顾大人似乎不大高兴？”

“公孙先生已经拒了。”

“陛下说笑了。”

“拒了吧。”

顾楚生神色平静：“近来休息得不大好而已。”

“终归是你的人生。”蒋纯叹了口气，随后又想起来：“近日顾楚生一直要见你……”

“这样，”赵玥点点头，他上下打量了顾楚生一眼，叹了口气道：“楚生，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

“再说吧。”楚瑜思索着那张带着华京味道的纸张，心中带了些许不安。

顾楚生抬眼看他，赵玥朝着楚瑜看过去，笑着道：“不就是想同卫大夫人说几句话，有这么难开口吗？”

楚瑜没说话，蒋纯见她没有拒绝，便道：“公孙澜身份是低了些，但人品端正，而且以后有小七提携……”

“陛下，”顾楚生神色平静：“这是臣自己的事。”

见楚瑜这样抗拒，蒋纯想了想，斟酌道：“那……公孙澜呢？”

赵玥没说话，他拍了拍顾楚生的肩，站起身来。顾楚生坐在原地，熟悉的大臣轮番过来敬酒，他没带含糊，都一口饮尽，十分豪爽。

毕竟那个人，她已经用一辈子去尝试了。

也不知是喝了几杯，所有人就听得一声尖叫，随后便看一个宫女跪在楚瑜身边磕着头。

“你说得也对……”她迟疑着开口：“只是，除了顾楚生吧。”

楚瑜低头看了自己身上被泼洒的酒，有些无奈笑开，她朝着宫女抬了抬手：“你别怕，这不是什么大事。”

她垂着眼眸，心中有什么缓缓流动。上一辈子她瞎了眼，过得不好，这一辈子……如果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她是不是也能像一个普通女子一样，生儿育女呢？

说着，她站起身来，同长公主说了一声，便往外走去，打算去偏殿更衣。顾楚生捏着酒杯，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站起来，跟了出去。顾楚生刚站起来，赵玥便来到卫韫前面。

然而蒋纯的话也触动着她，她想起怀着顾颜青的时光，那时候她满怀希望，也是……幸福过的。

“公孙先生，”赵玥举杯：“朕对边境有许多事想要询问。”

唯有梦想和热血，才能永驻人生。

卫韫愣了愣，也没反应过来赵玥突然出现是做什么，只是点头道：“臣知无不言。”

丈夫不是，孩子不是。

楚瑜在侍女陪伴下去了偏殿，等她换了衣服出来，便发现守着的侍女都不见了踪影。

她曾经用生命去生育一个孩子，她曾视他如光明。可是后来她却明白，这世上除了你自己，谁都不会是你的光明。

她皱了皱眉头，唤了一声：“来人？”

她有。

没有人回应，楚瑜下意识将匕首滑落到袖中，警惕看着周边，她往前探了一步，就看见长廊外的竹林里传来了踩碎树叶的声音。

为人母亲的感觉？

她下意识回头，提了声音：“谁？！”

楚瑜没有说话，她低头看着蒋纯握着她的手。

话音刚落，她就看见了来人。

“阿瑜，”蒋纯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你还年轻，还不明白有个孩子是什么感觉，为人母亲，这也是一种幸福。”

对方没有遮掩，大大方方站在林子里。他竹子上，双手环抱胸前，宽大红衣垂在身侧，头上金冠在月色下流光溢彩。

楚瑜笑了笑：“你和婆婆就是想得太多，其实我在卫府待得很好，你们何必呢？”

他神色平静，但却带着股子说不出的阴郁。看着这样的顾楚生，楚瑜骤然想起上辈子那个人，那个内阁首辅、那个废了她武功、那个将她困在乾阳六年的顾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