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玖挺直了腰背，面色平静。楚瑜朝她点了点头，转过头去。

听到这话，楚瑜在人群中扭过头来，转头看了过去。

谢玖微微一愣，却是没有明白楚瑜点这个头是几个意思。

谢玖盯着门外，好半天，慢慢道：“别和疯子计较，若家里问起来，便实话实说。”

谢玖和姚珏站到楚瑜身后之后，一切准备好了，外面鸣锣之声渐近，大门缓缓打开。

姚珏挑眉正要骂什么，谢玖突然拉住了她。

那朱红大门发出嘎吱的声响，外面的场景慢慢落入楚瑜眼中。

谢玖和姚珏没说话，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鸣锣开道的声音。

此刻街道之上，老百姓熙熙攘攘站在两边，一个少年身着孝服，头上用白色的布带将头发高束，一条白色的布带穿过额间，紧紧系在他头上。

蒋纯走到谢玖和姚珏面前，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平静道：“多余的话，不用我说了吧？”

他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面色苍白，眼下发青，面上消瘦见骨，神色平静，周身围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气。仿若一把出鞘宝剑，寒光凌厉，剑气冷然。

张晗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去，站在了楚瑜身后。

他手中捧着一座牌位，身后跟着七具棺木，一具单独在前，其他六具一行两具，排了长长的队伍，自远处而来。

谢家姚家是大族，如果谢玖姚珏也要服软，那她们自然不会硬杠。

钱纸漫天纷飞，整条街没有一人说话，安静得仿若一座鬼城，只是那棺木所过之处，两侧百姓会逐渐跪下来，而后发出嘤泣之声。

蒋纯目光朝谢玖和姚珏看过去，却是拍了拍张晗的肩：“如今少夫人也容不得你们不站，别和她硬撑，哪怕是谢玖姚珏，也是要服软的。”

那哭声打破了死一样的寂静，后面的人有样学样。

“去站着吧。”

于是楚瑜便见，那长街上的人如浪潮一般慢慢俯跪而下，哭声自远处传来，响彻全城。

孩子是带不走的，她们也不能为了孩子搭上自己一辈子，但是却也并不希望孩子心中，自己是一个薄情寡义之人。

楚瑜在袖下捏紧了手，让自己保持平静庄重，不失半分威严。

她犹豫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六少夫人王岚，她们向来都是没主见的，见姚珏和谢玖不愿和卫家有半点沾染，她们便慌了神，有样学样。如今被蒋纯提醒，这才想起自己的孩子来。

她听着那哭声，骤然觉得，一切并不似她想象中如此糟糕。

说到孩子，张晗终于僵住了神色。

卫家的牺牲，朝廷不记，官员不记，贵族不记，天子不记，可有这江山百姓，他们总在铭记。

“不说其他，”蒋纯叹了口气：“你也该想想陵书，若陵书知晓你连他父亲最后的体面都不愿给予，他要如何作想？”

楚瑜觉得眼眶发酸，她目光全落在卫韫身上，看那少年抬着牌位，自远处朝着她慢慢看了过来。

蒋纯沉默着，好久后，却是道：“不过就是见一面，又能影响什么呢？三妹妹，你们如今是杯弓蛇影，怕得太过了。”

那目光似是跨过万水千山，然后在看到她那一瞬间，那少年面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如今母族尚未表态，不过是因为卫韫还未回京，没有与她们联络上，还不清楚事情罢了。

他走到她身前，单膝跪下，低下头颅，朗声开口：“卫家卫韫，携父兄归来！”

如今丈夫已死，卫家获罪。大家谁不清楚，七万精兵全歼，这是多大的罪名？要么他们和卫家断了关系回到母族，要么母族必然是先下手为强，率先断了与他们的关系，向圣上表忠。

音落瞬间，棺木轰然落地，楚瑜目光落到那七具棺木之上，她颤抖着唇，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之所以直接赴死，何不也是这样的考量？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却在卫韫单膝跪下那瞬间，骤然想起。

蒋纯没说话，同为庶女，她自然明白她们的处境。

当初去时，也是这个少年来通知他，亦如今日，单膝跪在她面前，同她说——

听到这话，张晗眼眶微红，低下头道：“二姐姐，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若不做果断些，我家怎容得下我？”

少将军奉命出征，命末将将此玉交于少夫人，吩咐夫人，会凯旋而归，无需担忧。

张晗露出为难的表情来，蒋纯继续道：“三公子对妹妹也算有情有义，他如今回来，你都不打算见一面的吗？”

凯旋而归，无需担忧。

说着，楚瑜指挥着众人站好位置，同时清点着要用的东西。蒋纯走到三少夫人张晗身前，平静道：“三妹妹真的要做到这样的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