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春兰(一)

七月,宜阳。

正午时分,正值吴记酒楼里最热闹的时候,宾客满满,人声鼎沸。

这几年吴旭对酒楼经营颇下工夫,几乎每个月都要引进一道新菜。七月里推出的新菜是一道酒糟鱼,颜色红亮,酒味浓郁,风味独特。这道菜原是南方地区的风味小食,是吴旭从他那位江南来的养鱼师傅那里打听出来的。

刚推出四五天儿,经过食客们的口口相传,点这道菜的人多了起来。也有人知道他们每月都要推出新菜,专在初一这一天来下馆子。

因他有那天荒湖,吴旭便下功夫开发水产类的菜,除了这酒糟鱼,还有姜丝蒸咸鱼,烟熏鱼;另有如碳锅鱼,水煮鱼,酸菜鱼之类,后几种是李薇与他提供的菜单,由酒楼的师傅们按当地的口味儿做了些微的调整。都是偏重口味的菜品。

咸鱼之类的都是从望远县运来,而鲜鱼类的则由他在宜阳的那个小塘子里供给。每年八九月里,吴旭还会将望远县湖中所产的肥嫩大螃蟹挑最好的单供自己的酒楼,与旁家只能挑到那些小而又没蟹膏的酒楼形成鲜明对比,因而吴记酒楼在宜阳县也渐渐的成了人人皆知的,说到吃鱼吃蟹,此乃第一选择。

酒楼门前揽客的小伙计肩上搭着洁白的帕子,殷勤的将食客们往里面让,领进一拨客人后,刚拿着帕子抹了把汗,眼角转到从东边街上来的三人,笑意沉了下来。

“胜哥儿,请问你家吴老板可在?”

来的三人均是一副吊尔郎当的样子,笑嘻嘻的看着小伙计,问话倒还客气。

“不在。我们老板去望远了。”胜哥儿看见这三人,脸儿沉了下来,忍着不耐烦答了一句话,扭头要往里边儿走。转眼又见两位食客上门儿,忙带着笑脸殷勤的迎了过去。

这边为首之人有些着恼,脸也拉了下来,他尚还能忍得住。后面两个小混子却忍不得了,其中一人冲着胜哥儿的背影骂道,“娘的,一个破酒楼的小伙计也敢在老子面前张狂,五哥,这银子咱不要了,回去剁那小子一只手,瞧他们还敢不敢猖狂?!”

叫五哥的男子扭着瞥了他一眼,抬头望着黑底金字的“吴记酒楼”大招牌,幽幽的道,“你小子能耐,你去剁!剁下来瞧瞧你还有命没?”

说着又狠狠呸了一声,“老子在宜阳混了这么多年,混得还不如一个乡下小子。这吴记的掌柜真他奶奶的走了狗屎运!”

另外一个没说话的小伙计在一旁附和几句,又转头向方才说话的小混子道,“小刑子,五哥的话不错。这回你趁着三哥不在,又将那小子勾到赌坊去,等三哥回来,你少不了吃一顿拳头。这吴家掌柜的连襟、吴夫人的五妹夫,就是那位贺府的二少爷,早些年三哥还是听他的呢。”

小刑子满不在乎的道,“贺家都败了,现在谁把他们一家放在眼里?再说这吴家,大靠山不是都倒了?进了大狱得罪了许多大官,现在又回乡丁忧守制,他还能再起来?咱们的前县尊大老爷,远在广西呢!再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说到哪儿我们都是有理的!咱们老爷也知道这事儿呢,是老爷吩咐我多勾着那小子去几回,李家五姐妹哪个手里没有万两的银子?”

后说话的小混混道,“那也要客气些,做生意不是和气生财嘛。好言好语的,人家才放松警惕,好让那小子多去赌几回!”

那个叫五哥的将目光从吴家酒楼的匾额上撤了回来,“说得不错!”正说着,又一拨客人进了门儿,五哥叹道,“娘的,这生意好的真叫人眼红!”

小刑子脸上一喜,正要说话,却见迎客的胜哥儿又出来了。便往了嘴。

王五哥上前两步,客气的与胜哥儿道,“胜哥儿,烦你报个信儿与你家夫人。你们府上那位姓李名春峰的亲戚,昨儿又去我们坊子里耍,一共输了一百三十六两。那位少爷没钱儿,现在我们坊子里做客呢。我们老爷叫咱们来与吴老板当面知会一声。”

胜哥儿见他们三个来便能猜到到底为何事,一听是一百三十六两,更是恼得没边儿。他们家这酒楼一天的出息也不过才十几两,过节的时候生意好些,顶天了才有二十两。那位不招人待见的少爷,一出手便让自己这一楼的伙计白干了十天。

恼得将肩上的白帕子上一甩,“我们夫人上次明明说过,他要再去,叫你们莫让他进门儿的!为何还放他进去?!”

“哟,胜哥儿,这开门做生意的,都是笑脸迎客的,哪能将客人往外撵?”小刑子做出一副小无赖小混混模样,笑嘻嘻的道。

黄掌柜刚算好一处帐,抬眼儿瞧见门外这几人,急忙从柜台后转出来,“几位这是有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