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 第七章

「这里面的事，牵扯重大。」徐和青虽然在对白少情说话，眼睛却转到窗外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枝叶伤，似乎在回想极远的过去。他正要说，忽然又停下来，「你到底是谁？和司马繁有何恩怨？」

白少情不语，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既然赌赢了一次，那就只好继续赌下去。

他闷闷皱眉，半天叹出一口长气，仿佛把好几年的闷气都缓缓吐了出来，然后看着白少情道：「若他不把梦回搅和进来，我原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的。」

白少情，向来是个赌运不错的赌徒。

这话像针扎了徐和青一下，徐和青晃一下身子。

他迎上徐和青的目光，将面具卸下，浅浅笑着拱手，「在下白家第三子，白少情。虽然也算四大家族的后人，从前却没有福分见过徐兄。」脸上涂的蜂毒已经消退，仍是貌比潘安，粉雕玉琢。他既然承认自己是白家人，索性对徐和青改了称呼，将徐公子改为徐兄。

白少情瞅着他，忽然露出玩味的微笑。「你在这里忍辱负重，难道只为了一个徐梦回？」

若论倒霉，他们也算难兄难弟。

徐和青霍然抬头，瞪大眼睛看着白少情，咬着细白的牙齿，低声道：「谁敢害他？不不，司马繁若是敢伤他，我定然会报这个仇。你冒充万里红藏在这里，想必是司马繁的仇家。虽然你是能逃过他的眼睛，但你势单力薄，难成大事。我愿帮你。」

徐和青蓦然见他真面目，也不由呆了一呆，喃喃道：「我听过你的名字，却不知你竟这般模样。」

「但你肯如此，徐梦回死也甘心了。」

白少情无谓地一笑，顺手戴回面具。「现在，可以请徐兄解惑了吧？」

徐和青脸色黯然，缓缓收回右手，叹道：「不错，司马繁不会还我的。」

他此刻内紧外松，看似随意站着，其实全身功力积蓄待发，耳力集中窥探附近动静，连老鼠从窗前花坛中匆匆窜过，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少情知道自己已经选对，含笑不语，只将目光锁在徐和青脸上。

「这件事，本来就和武林四大家族有关。近百年的武林隐秘，都藏在里面。」徐和青有点恍惚，「我本来是不知道的。我自幼不喜学武，对家中古籍却极有兴趣。家中有一个老藏书阁，是许多年都没有人去的尘封之地，我偏偏爱在那里逗留。梦回……他虽不爱那些老书，却常一起陪我。有一天，我在一堆破破烂烂的废纸中，发现了一个秘密。」

搭在白少情脉门上的三根指头，立即抖了一下。

「天下的秘密，怎么总和破破烂烂的老东西有关？」

「确实如此。」白少情眼中闪过冷芒，悠然笑道：「公子身为司马繁妹夫，是否打算立即揭穿我的身份？」不等徐和青回答，淡淡吐出一句，「但就算你为司马繁立了这个功劳，我看司马繁也未必会将你的梦回表弟还给你。」

徐和青道：「因为秘密，总是越老越可怕。」

两种推测中只有一个是真的，选错了，下场会有天渊之别。

白少情忖度片刻，问：「和四大家族有关？」

徐和青为了摆脱司马繁，也在暗中寻找盟友？

「不错。这废纸是徐家一个先辈留下来的，他当年也是叱咤武林的人物。而且这个人，生平没有说过一句谎话。」

徐和青和司马繁同流合污，代替司马繁来试探他？

「从不说谎？这一句要是真的，那世上听过他说话的人想必不多。」

两个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入白少情脑内，轰然撞在一起。

「不错，他生平寡言，说出来的话却人人信服。」

「你不是万里红。」徐和青道：「因为真正的万里红，五年前已经死了。我亲手埋葬了他。」他的书生气质从唇角溢出，如老师问年幼弟子一样的神态。「司马繁不是简单角色，你为何甘愿冒险，潜入他身边？」

「他写了什么？」

难道徐和青也想要错合功？

徐和青沉默。

「不错。」白少情扯动嘴角。万里红到底有什么值钱的地方？似乎人人都对这个名字感兴趣。

「他记录下武林四大家族族长，在许多年前商议的一个秘密。」徐和青的脸黑沉，像被莫名的沉痛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虽然背脊挺直，但看在白少情眼里，却觉得他在不停颤抖。

果然，徐和青和颜悦色问：「你就是万里红？」

白少情叹气，「正义教，原本就是四大家族创出来的。」

白少情能说什么？脉门被人扣在手里，任谁也没有说话的兴致。何况他知道，徐和青一定有其他话要说。

徐和青蓦然剧震，犀利目光直刺白少情，颤声道：「你怎知道？难道你也……哦，你是白家的人，恐怕也发觉了……」他找到解释，声音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