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或许是生死逃亡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又或许是太缺觉,总而言之,陆轻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然是傍晚时分。
房间里光线昏暗,没有开灯,夕阳的余烬透过窗,洒下一片昏黄柔和的光影,兰希就靠在床边处理政务。
或许是因为光线看不大清,兰希戴了一副金边无框眼镜,镜架上的银链弯曲垂落,最终隐在柔顺的银发之中。
穿着病服也很好看。
陆轻漫无目的的想,只可惜,头发剪短了。
“醒了?”
陆轻慢半拍的抬起眼,就对上兰希略带笑意的眼眸。
兰希本就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他身上,雄虫一醒就发现了,只是想看看陆轻会做什么这才没出声,哪想到雄虫什么也不做,就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兰希说:“您睡了很久。”
“……嗯。”陆轻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因为太久没有使用,思维都变得混沌缓慢,“针打完了怎么都不叫我。”
兰希笑的很温和:“想让您好好休息一会儿。”
“哦。”陆轻点了点头,慢慢的挪动身体,像一只蜕壳的蚕蛹,艰难的把自己从温暖的被窝里抻出来,“几点了。”
兰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半。”
“我还以为您会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讽刺我贪睡。”陆轻小声嘀咕。
“真令虫伤心。”兰希摘下眼镜,又把光脑放在一边,隔着被子抱住他,“您怎么能这样想我,一位优秀的雌君是不会嘲讽他的雄主的。”
兰希说着委屈的话,语调却轻快无比,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即使他的雄主是一只瞌睡虫。”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陆轻无语的起身穿衣服。
兰希不懂什么是避讳,碧绿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陆轻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这么看着我干嘛?”
怪瘆人的。
“陆轻,知道吗?”兰希翻了个身,把脑袋枕在他腿上,“您睡着的时候,我好几次想叫醒您。”
“我其实很害怕……那个样子总让我想起您昏迷的那段日子。”
陆轻整理衣领的动作一顿,好半天才说:“那你干嘛不叫我。”
兰希仰头看他:“因为我知道这次和过去都不一样,我知道您回到我身边了,过会儿就会醒。”
陆轻一愣,慢半拍的垂下眼,抚摸着兰希柔顺光滑的银发:“你这些年……”
陆轻想问兰希过的怎么样,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兰希打断了。
“挺好的。”兰希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大权在握,吃喝不愁。”
“。”陆轻那一点点的伤感顿时被冲散了大半。
我这好不容易起了点情绪,就不能等我酝酿酝酿,别那么破坏气氛。
兰希笑的花枝乱颤,笑够了,又靠在他肩膀上,“就是想您。”
兰希说:“高处不胜寒,没有您和我一起分享,一点意思都没有。”
事实上,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兰希不想工作,也不想开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如果不是陆璟还小,如果不是陆轻还在那里,能让他触摸到,恐怕他早就撑不下去了。
“就这么百无聊赖的过到现在。”兰希的语气稀松平常,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
陆轻不知为何,心里竟然隐秘的刺痛了一下。
兰希伸手圈住他的脖颈,迫使陆轻俯下身体,“艾德里家族的虫富有耐心,我愿意等待。”
“只要您最终会醒来……只要您最终回我的身边,怎么样都可以。”
他们面对面,鼻尖几乎抵在一起,陆轻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颊,“只是无论如何,您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兰希话里有话,陆轻听出来了,却不知为何不敢深想,生怕背后隐藏的含义会将他灼伤到体无完肤。
然而陆轻也不是全然无所触动,他舔了舔干涩的唇,“什么都可以?”
“当然。”兰希注视着他,眼中包含着陆轻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有喜欢,包容,或许还有一些无奈。他又重复了一遍,“什么都可以。”
陆轻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心酸,复杂,苦涩……又夹杂着一些希望和动摇。
即使自己做了那么多伤害他的事,兰希也能毫不在意吗?
陆轻想问兰希是不是真心的,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他扼灭在摇篮中。
没有意义。
假使兰希无法割舍那数年的甜蜜时光,因为爱而不在乎他的背刺和抛弃。
那么,当他知道自己珍惜的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场处心积虑的接近,那些甜蜜美好的记忆,其实只是一个用谎言和利用构筑的虚幻美梦。
如果兰希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他,即使有过动心,也从没放下过离开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