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清妩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拾掇好脸上的表情,冲李鹤笑,“能解吗?”

那双让人无法拒绝的双眼里,竟有丝朦胧的水雾,仿佛那毒是在她身上,她比裴慕辞都还着急。

清妩捏起衣角,食指在衣裙硬一些的拐角处来回摩擦,分散些注意力。

李鹤见她那坐立不安的守在那,不忍把真话告诉她。

当然可以解,只是中毒之人需要淘换全身血液,承受剥皮抽筋之痛而已。

李鹤的沉默,把清妩悬在半空中的心,一脚揣回了地面上,在泥土里来回揉捏。

“算了殿下。”裴慕辞坦然无惧,若无其事地抽回手。

他当然知道他的身子。

这毒酷似冰火两重天,发作时能将全身冻的和冰雕似的一敲即碎,唯独脑袋和心脏却像被架在火上烤一般痛灼人。

偏偏每次毒发,都必须保持头脑清醒,生生把这苦扛过去。

因为意识一旦涣散,两种毒素失去压制,瞬间就会窜遍全身,五脏百骸也会在刹那间化为齑粉,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至于解药……

当初母亲喂他这毒时,他也不过垂髫之年,哪还记得解药放哪里了。

裴慕辞边想着,手几乎不自觉的捏紧,却又立马松开。

他在不甘些什么呢?

这些疼,这些辱,他早已经习惯了。

更何况,那些人付出了比他还惨百倍的代价。

还有一个……只余一个……

他需要耐心些,再等等……

“咚咚。”

两声礼貌的敲门声,杜矜推开门,素衣上还裹着阳光扑打树叶的残迹。

他走进来,没有丝毫偷听墙角的局促感。

“让我试试?”

裴慕辞静静坐在那,余光似有似无地飘向清妩,落在她腕骨的动作上。

清妩自以为无人察觉,正专注的套.弄着束腰。

她总觉得浴池里穿出来的衣物不太合身,布料膈着腰身处与光滑的皮肤摩擦,让她平生出一股烦躁。

她站在迎门方向,葱白似的手指悄悄的把腰带松了松,再把两端塞进看不见的内衫里。

裴慕辞不着声色的收回目光,笑的如沐春风。

李鹤端详来者,觉着面相十分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谁。

终于在两人互相揖礼时,他看清了容貌,直接“腾”的站起来,“杜令虞?”

谁不知道镇国大将军的独子医术卓绝,只是被他爹牵连,命虽然保住了,但落了个叛贼的名头……

“大赦之后老夫还四处打听你踪迹,没想到竟在公主府遇上了。”李鹤情绪有些激动,把杜矜的双手握在一起,不停轻拍着他的掌背,“择日不如撞日,令虞便去医署就职,有老夫在,没人敢轻视为难你。”

他向来惜才,对杜矜更有长辈对晚辈的诚挚关怀。

杜矜有些尴尬的附和着,朝李鹤身后抛去求救信号。

“我的人,去什么医署。”清妩只是想解个围,但没想到这话一出,房内的三人皆是一愣。

裴慕辞很快恢复了原样,转开视线看向别处,杜矜盯着清妩,似是在判断这话的真假,但最终还是自嘲一般摇摇头。

而李鹤浑浊的视线逐渐聚焦,探究的眼波把杜矜扫视了一遍。

杜令虞的人品毋庸置疑,他百分百相信。

可这唇红齿白的翩翩模样,不就是公主喜欢的类型吗?

一介白丁,怎么拧得过当朝最受宠的公主?

李鹤惋惜的“哎呀”一声,凝重的皱起眉,“公主又把老臣的话当耳旁风,您的身子,最忌过度——”

他话没说完,因为清妩不顾公主之尊,用丝帕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但他依旧用郑重的眼神,向公主传达了他的完整意思。

远离男色、保重身子。

清妩简直都要原地跳脚了!

不是说事不过三吗?怎么芝麻大点的事还拿出来反反复复念。

天知道她站在裴慕辞和杜矜中间,听了李鹤那话的前半截,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去捂裴慕辞的耳朵还是堵李鹤的嘴,手忙脚乱的。

至于杜矜,他是她最得力的“帮凶”,只消以后好好贿赂他一番就成。

所以她当机立断,直接堵了李鹤的话。

清妩松开手,软薄的丝帕在空中慢悠悠的飘荡了几下,落在地上。

裴慕辞俯身去捡,清妩以为他要回内室去,立马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原位。

绣着兰花的丝帕孤零零躺在地上。

“干正事。”清妩扭头看向杜矜,甚至起身给他让出位置,足见她对此事的看重。

杜矜直愣愣的看着按在男子肩膀上的那只柔荑,心里五味杂陈,但在清妩说话时,他又很好的藏住自身,若无其事的坐到裴慕辞对面,颇有礼貌的回望她。

“麻烦殿下回避一下。”

清妩用食指点了点自己,不可思议道:“我?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