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逃脱

庄之湛双手接过那奏折, 仔细读完,面容上平静道:“奏章极好,文势遒劲, 道理昭彰, 明日公之于众, 必定天下皆惊。只与我平日文风不大符,我再细斟加上几句。既是如此光耀门楣的大义之事, 我自然要郑重以待。只是,此事关重大,请问叔父, 已禀过祖父了吗?”

庄仁绍道:“这便是你祖父的意思。他原本以为你已屈服, 大怒。是我反复劝说, 你平日不是这般趋势避害之人, 又谦逊谨慎,一直识大体,岂会不知庄家之立家之本?只怕是含垢忍辱, 以图来日。如今果然看你是个好孩子,不枉我当时力排众议,将你接回族中, 又为你请了名师,教你道德文章, 果然一朝成名天下知,忠义之臣, 来日青史留名, 也不枉这一番到世间。”

庄之湛正色道:“既是长辈之命, 又是大义当前, 岂有不遵之礼, 侄儿不敢惜此身,更不敢眷恋家人,只求庄家善待姨娘。时间已不多,请容我沐浴更素服,熏香静心,手书奏折。”

庄仁绍看他面容平静雍容,风度秀美,谈吐清晰一如从前一般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倒有些欣赏:“去罢。之融、之蕴陪你,既是有关大节,不可有失,命他们替你沐浴,亦是应当。”

庄之湛点头,恭敬行礼:“请叔父自便,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下人。”便姿态从容起身,两个堂兄果然带着高大健仆跟着他走到了内院中,看他从容挑选一身素袍,命人烧热水,又将净室打扫干净,点上熏香,果然一副从容赴死之态,两个族兄便带着奴仆们守在门口,等他沐浴更衣。

庄仁绍在书房拿了本书看着,忽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变色起身出门问道:“什么情况!”

庄之融匆忙带着人道:“庄之湛竟在内室藏着手雷,用烛火点燃走了出来,我们惧怕他手上手雷,一时不妨让他从炸毁的院墙里逃出去了!”

庄仁绍面上扭曲:“贱婢之子,果然不肯就死,围墙外围着的人呢?追!”

庄之融道:“院墙忽然倒塌,外边守着的人一时躲避,被他趁乱跑了出去,但他应该也受了伤,跑不远!之蕴带着人追上去了,就只怕这么大的声音,这边会引来五城兵马司巡逻的兵丁。”

庄仁绍咬牙切齿:“先追!这边派个老成管家,就说是不慎点燃了鞭炮,厚厚给钱,先打发官兵了再说。”

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往那院墙外缺口追出去,早有人牵了马过来给他,他翻身上马,所幸庄之湛好清静,这寓所近着春明湖后山,他们一行人追出去,并无惊动什么人。

果然不多时便抓住了自己手臂已被炸伤的庄之湛,他被奴仆按住堵上了嘴,一身素服,手臂上流着血,满身狼狈,庄仁绍过来在灯笼下看了一眼,冷笑一声:“给脸不要脸,既如此,也只能自焚了。”

庄之湛面如金纸,闭目不语,作声不得,庄仁绍道:“带回去!”

却忽然听到前面一声喝问:“什么人?”

庄仁绍一怔,连忙看过去,却见前边河畔小道上走来一辆青布马车,看着倒无特别华丽,也无徽印,但马车旁侍从甚众,看着都带着刀,连忙使了眼色,庄之融扯了披风盖在庄之湛头脸上,庄仁绍已向前去,对着马车作揖笑道:“只是捉一逃奴,无事了。”

那马车却停了下来,书童上前将车帘掀了起来,一个青年公子在里头看出来,双眸明亮,一身粉袍穿在身上,灼灼如春桃,腰悬美玉,通身风流富贵,却正是刚刚回京的许莼。

许莼打量了他们一行人一眼,看他们人甚多,问他:“适才似乎听到火雷爆炸之声,可是你们弄出的动静?京中不许私藏火器,京兆尹是要问罪的。”

庄仁绍看是个富家公子,便连忙道:“惊扰这位公子了,并不曾是火器,只是逃奴勾引盗贼,为了逃跑,放了鞭炮而已,并无他事。”

许莼看了一眼被押着的“逃奴”,一身素袍,一头漆黑头发披着,双足尚且赤着,夜色中依稀也看得出皎白如玉,听到他声音却忽然挣动起来,然后被恶仆狠狠压下。

他心中一动,问道:“这就是捉回来的逃奴?看着身段甚美,这绳索捆绑,肌肤半露,别有一番意趣,让本公子看看脸生得如何。卖不卖?既然都逃了,不若卖与本公子,可开高价。”

庄仁绍一听这一副浮浪公子恬不知耻的语气,大为愠怒,但这里是京城,也不知随便遇上的人是鱼是龙,只能忍着气道:“这逃奴已受了伤,无法侍奉贵人了,且有重罪在身,我们立刻要解送官府。这逃奴家里尚且还有老娘,都要一并拿了身契问罪发卖的。夜深了,还请这位公子先回去吧。”

一说到老娘,那逃奴便忽然不再挣扎,垂下脸去,仿佛认命,但许莼是战场上混过的,鼻尖早已闻到了淡淡的血腥气和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