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北使南归
白马渡头,一艘巨大的官船,强势地“排挤”开其他船只,靠岸停泊。船上人员陆续登岸,领头的是一味老者,显是官宦人家,穿着堪称华丽,连日的行船,旅途辛苦,面容间也有几分憔悴。
停船登岸,随行人员,都做着休整,在埠头做着补给,老者则径往白马驿,以作休整。也算是朝廷的高官,在皇帝面前都说得上话,又是使命归来,得到了地方上极其恭敬的照顾。
这名老者,不是旁人,乃是崇政殿学士、太中大夫王昭远,去岁奉诏出使辽国,隔年乃归。这个王昭远,自然就是那个蜀国降臣,把蜀军玩脱了的那位。
哪怕到如今,很多人仍旧不能理解,像这样一个名过其实的绣花枕头,何以能够得到皇帝亲信。
但是,再多的非议,但无法影响事实。入朝将满十年了,虽然不像在孟蜀时期的大权在握,但享受的待遇,还是不错的。
仅将之当作一个谋士的时候,觉得此人还是不错的。在刘皇帝看来,王昭远此人,人确实聪明,见闻也多,口才更是出众,这样的人,只要放对了地方,就能发挥出不俗的作用。
比如在对北方民族事务上,王昭远就十分有见地,并且逐年成长,为此,他还专门去学了契丹语言文字。这么多年下来,在对契丹事务上,朝中已少有能超过王昭远的了,要知道,仅仅代表朝廷出使北方,这已经是第四次了。
白马驿中,特地让驿吏安排了一处安静的位置,自饮自酌,单独品尝着酒菜,驿内的喧嚣与热闹于他而言,仿佛不存在一般。
比起在孟蜀,在大汉做官,王昭远明显沉稳了许多,也低调了许多,没办法,作为一个降臣,身上始终一套隐形的枷锁束缚着。
而当这个降臣,得到了一般人得不到的皇帝的宠信之后,各方面的压力就更大了。再加上,当下大汉的官,也并不算好做,每年因为各方面原因被处置的人,可是不少,尤其在进入开宝年之后,很多乾祐时代不值一提的问题,都得到了重视。
尤其是现如今,掌管吏部的是窦仪,主管刑部的是李业,而这两者,都不是好惹的。窦仪的刚正是海内知名的,而李国舅由道州及省部,手腕早已展示出来了,前番京中“张龙儿案”,就是在他的手上,进行一番强硬而严厉的处罚。
就拿此时来说,王昭远那沉稳的眼神中,却也不时流露出少许的忧虑。忧虑的缘由,在此番出使,来自于朝中。
此番北使,他是去岁八月就起行的,前前后后在辽国待了半年多,到如今才返回。于是,朝中就有人拿此事说事了,没有直接攻击,只是提出一种怀疑,说王昭远久在契丹,恐有背汉投辽之意,再加上他本是个降臣……
很多时候,这种似是而非的流言,中伤效果是极好的。自归汉境,南来之后,经过一些周折方才得知了此前的一些情况。
对王昭远而言,自然大感委屈,在大汉他已经够本分了,然而总是不缺针对的人。这其中,除了他为降臣而受过分宠信,引得嫉妒之外,也在于崇政殿学士的位置。
到如今,崇政殿的官职也已成定制了,大学士下设一承旨,辅以两学士,再兼十二郎官。而崇政殿学士,则是正五品的职位,地位权力暂且不提,仅距离皇帝近这个优势就是很多职位没有的。
在不少人看来,区区一个王昭远都可以,他们自然也行。
“唉!”闷下一杯酒,王昭远也不由重重地叹息一声,苍老的面容上,隐现愤懑。如今的王昭远,也已过知天命之年了,比起当年的意气风发,也是两种形象,岁月往往带来巨大反差。
“使君,滑州知州吕端求见!”在王昭远慢饮闷酒之时,随行的仆人前来禀报。
“咦?”王昭远来了点兴趣,嗤笑一声,说道:“这是吕余庆的兄弟吧!他有个深得圣心的哥哥,也要来逢迎我?”
“您终究是天子使节,代表大汉出使,这些地方官吏,岂能不小心侍候着!”随从恭维道。
在朝中,王昭远或许处境不那么如意,但在地方上,可没人敢怠慢。这大抵就是京官的优势吧,尤其王昭远这个京官,还是崇政殿学士,还是奉诏使辽的正使。
“引他进来吧!”王昭远笑了笑:“我倒要看看,这吕余庆之弟,又准备了什么礼物……”
王昭远端坐于案,拿捏着高姿态,静待吕端入内,嘴里还慢条斯理地咀嚼着菜肴。很快,吕端那张不喜不怒的面容露出来了,只不过是空着手来的。
见到酒杯都没有放下的王昭远,吕端面无异状,拱手一拜:“下官知滑州事吕端,见过王使君!”
“吕知州免礼!”王昭远老脸上也洋溢着笑容,打量了他两眼,说道:“果然才俊之士,后起之秀啊,三十出头,入仕六载,便为一州之长,这在如今的大汉,也属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