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效劳

是夜,退堂之后,江春与僚幕詹纲又聊了一会。

“今夜与房正书谈得久、说得多,全是无用;与非瑜则不须说两句,便可有默契,他才是实在人呐。”

詹纲道:“是啊,李县尉为人实在,守得住城、分得了功、做事也不须东翁多花费心。方才韩竟之还在与我聊天,说李县尉绝不影响东翁升迁。”

江春淡淡一笑,道:“等我升迁了,留房正书与李非瑜共执一县,可不得憋屈死他?”

“故而,房主簿不肯早些服输。”

“他一贯如此,若不跑来找我絮叨,我或许还能高看他一眼,却偏要斗到底。上次斗剑也是,我都说了早些停下,以免输得那般难看,不肯听。”

“房主簿心底也有傲气嘛。”

“还是非瑜谦逊、实在。有功就分,有事就扛。”

詹纲道:“是,往后要如何做,学生明白了……”

江春点点头。

这一个动作,代表他这县令往后支持县尉做事。

他眯着眼向窗外望去,却见李瑕与房言楷正在县衙的前院中并肩散步。

远远的听不到他们说什么,却能看出房言楷的颓废。

詹纲顺着江春的目光看去,问道:“这……房主簿与李县尉?”

“伯辅可知,是李非瑜邀的房正书,年纪轻轻,气量真大。”江春摆了摆手,道:“不必管他们,歇了吧,累死了……”

……

“你不担心张远明的亲朋故旧找来?”房言楷道,“只怕你涉世未深,不知乡绅士人之间抱团……”

“房主簿担心的真多。”李瑕道:“蒙军都要打下川蜀了,为何不见你如此担心?”

“自是心忧战事,但身为主簿,分内之职该做好。”

“是,你确实没做错什么。”

房言楷一愣,负手叹惜,道:“倒未想到你会如此说。”

“你没做错什么,但守着旧规矩,只会与大宋一起腐朽、灭亡……哦,这话不是我说的,是谢方叔说的。”

房言楷没有叱责李瑕,喃喃道:“‘兼并之习日滋,百姓日贫,经制日坏,上下煎迫,若有不可为之势’……局势至此,已如进退维谷之中,不正本必亡,正本必乱。”

“原来你们都知道。”

“原来非瑜是新党?”

“不,我是奸党。”

李瑕摆了摆手,道:“别总是给我贴这些标签,何必非要划出个三六九等来?”

“哼,但要正本,也不是你这般擅自杀人,简直是胡做非为!”

话到这里,房言楷脸色更加惆怅,道:“算了,多说无益。如你所愿,我会谋求调任他方,此事不易,我尽力而为。”

“好,但在这之前你我三人齐心协力,庆符县才不会乱。”

“还谈齐心协力?”房言楷道:“你已有威望,又掌控了张家之田地家产,我斗不过你了。”

“还没掌控,这事不急,我慢慢办,但你确实斗不过我。”

“找我来,要我将县里的田册交给你不成?”

“嗯?”

房言楷道:“你拿下张家,便相当于拿下大半的田册,我认输。”

李瑕问道:“哦?我会怎么做?”

“太简单了,譬如让张家不缴田税,我这主薄也便当不下去了。”

“我倒没想过这些。”李瑕道:“田册之类的,房主簿继续拿着吧。”

“那便是……因我任鲍三、姜饭为公吏,你驱他们杀人,借此捏我把柄、逼我顺服?”

“房主簿想得太复杂了。不过是死了个张远明,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这般忧虑。”

“呵,是吗?”

李瑕道:“我对付张家、房主簿别管,此事就这么简单。”

房言楷停下脚步,斜睨了他一眼,有些不信。

李瑕又道:“我对主簿职权不感兴趣,别碍着我做事就行。”

“你不嫌给你的钱粮太少?”

“那是为了让你在能拿出来的范畴内努力挤。”李瑕道:“但我从未想过要把县里的钱粮全部掏空。县中出纳,还需你负责,不是我能乱来的。”

房言楷瞳孔缩了缩,似有些触动。

李瑕道:“当然,你我可能还会有别的冲突,等战事过去再说吧……先说眼前,我要扩兵抗蒙,你别捣乱,可好?”

房言楷负着手,“哼”了一声,也不说话。

“还忙,就这样。”李瑕抬了抬手,转身走了。

房言楷负手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话虽如此,但他那种颓废感……忽然消减了许多。

……

张远明知道,若不对付李瑕,家产就没了;房言楷知道,若不对付李瑕,权力就少了。

他们不是傻,只是看到了事情的根本,李瑕就是要抢他们的钱和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