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猛兽
不用睁眼也知, 这是小孩儿凑近来了。
十五岁的姑娘了,倒还总是那副傻憨的模样。
郗珣垂于身侧的指节颤了颤,倒是未曾睁眼。
他深感无力, 总觉得如何教那孩子也不会听,纵然那日自己与她说的那般明白......她那般乖巧, 他还以为是她听懂了, 日后会与自己保持距离了,教会了——
怎知, 她仍是我行我素。
半点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酒水未能使他醉,他却宁愿有几分醉醺醺的模样, 对着这个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 郗珣总提不起任何警惕之心,他浑然的放松无比。
郗珣想, 恐怕世间也只一个珑月能叫他如此吧。
数年来未曾如今日一般慵懒而放松, 仿佛浑身的骨头都闹休了半数, 什么政务烦忧,钩深致远皆统统抛去脑后。
他生平头一次起了些玩心,学着小姑娘小时候总喜欢装睡的模样,在榻上阖着眼,无论她如何喊, 就是不睁眼。
“阿兄——”珑月凑去兄长左边。
“阿兄!”珑月又凑去兄长右边。
她见兄长紧闭双眸, 半晌也没见动弹一下,便知晓他是睡着了。
睡着了?珑月面上泛起了几分失落, 她跪坐去了床侧脚榻上, 将那叠桃花糕小心翼翼端着, 凑去熟睡的兄长鼻尖, 企图用那混着新鲜米糕、蜂蜜桃花的香甜去馋醒他。
她软绵绵的腔调故作凶猛地吓唬说:“阿兄再不醒来, 我就要将它们一块一块吃光光啦!”
兄长仍是不做一丝反应。
珑月其实心底也怕兄长醒来,阿兄仿佛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阿兄,他会沉着脸教导自己规矩礼仪,说不准又会询问起自己功课情况。
如此想来,珑月就觉得兄长就这般睡着也挺好的,这般就没人骂她了。
珑月想透后便自顾自吃起那方才舍不得吃完的糕点来,反正阿兄素来不喜欢吃甜食,那自己心意送到了便可。
这些自己便替他都解决干净呐。
光吃糕点是真的很腻,方才已经吃过两块了也早已过了嘴瘾,珑月便跑去圆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来喝。
喝着喝着忽然想到郗珣不叫自己在来她院子里的那句话。
不准自己来,自己还不是来了!
不准自己靠近他,他又怎知自己不仅靠近他了,甚至还在他的塌边吃糕点,喝茶!他通通都不知道!
珑月带着几分欢愉端着茶壶又屁颠屁颠跑回郗珣的塌边,放着屋内的案几不用,偏偏将郗珣躺着之处的榻当做案几,将茶水糕点依次沿着兄长的腰身摆上开吃。
自己就这般不合规矩,兄长睡着了也不会知道。
谁叫他喝醉了呢!
她一边吃糕点一边百无聊赖地去瞧兄长熟睡的脸。
乌发发半湿未曾束起,曲折蜿蜒垂落在榻延一侧,优雅温润之姿,沉睡中更少了清冷棱角,多了几分随性放纵。
长而英挺的眉,鼻高挺唇轻薄,侧看犹如山峦的鼻坡山根往下有一处略突的骨节。
珑月咬着糕点,心道,这就是叫无数小娘子魂牵梦绕的脸吗?约莫是从小对着阿兄的这张脸,珑月并没有什么异常感触。
如今看看阿兄直挺高耸的鼻,再捏捏自己小巧柔软的鼻,珑月才忽的意识到一些差别来。
分明是同一个父亲,自己与阿兄的鼻子却生的区别甚大。
珑月仔细想来,兄姐们的鼻骨生的都格外高挺,高鼻深目。且兄姐们鼻中都有这块骨节。
她曾经听说书先生说过,鼻骨有这处骨节之人,听说是天生反骨,不孝顺父母,成日与人斗恶呢!
想来就是可笑的假话,这世上就阿兄最好了。
这般想着,珑月起了玩心,她擦掉手上的糕点屑,悄悄伸手过去戳了戳兄长鼻上那处好玩的凸起。
粗心的小孩儿未能察觉到,手下的兄长喉结微微颤动。
珑月眨眨眼睛,收回了作乱的手,她瞧见还剩下的最后一块糕点,虽嘴上总说着要吃光,但心里还是想要给兄长留一块的。
兄长在睡觉该怎么办?
那就自己喂他吃。
珑月用指腹撑开那微凉的薄唇,手指捏着一小块糕点便慢慢送进唇中。
叫睡着的阿兄也能尝尝味儿,可千万别说自己没有留给他。
少女指腹的温热柔软,依稀带着若有若无的香,那香犹如有灵性一般,沿着郗珣的鼻吸一股脑往内涌去,唇上的触感也仿佛开启了某处开关,使得他浑身僵直。
珑月不想她的糕点还没喂进去,兄长就像被火灼烧一般,猛地一颤,接着从床榻上弹坐而起。
她稀里糊涂的被兄长突如其来的坐立吓了一跳,连床榻边依着兄长摆放的茶水也尽数洒落去了床上,星星点点染湿了兄长的衣襟。
郗珣睁开双眸,那双清明的眼,何曾有半分的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