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漆月被喻宜之拖住,别扭了下:“干嘛?”

“我把戒指弄丢了,你什么都不说?”

“说什么。”漆月撇开眼,盯住地砖:“又不贵的小东西……”

“你不在意?那算了。”喻宜之往前走去:“其实我大概想到丢在哪了,本来还想带你去找。”

这次换漆月拖住她:“丢哪了?”

“不是不在意吗?说不贵来着。”

漆月犹豫了下。

喻宜之作势继续向前:“不早了,快回家吧。”

漆月一咬牙:“其实,有点贵。”

“花了我以前的不少积蓄……”

喻宜之在月光下弯了眉眼。

漆月反应过来:“好哇喻宜之,你早就看出来了对吧!”

那是一枚真正的钻戒。

分量足以用来求婚。

“你好别扭。”喻宜之凑近:“说什么不搞这些形式。”

漆月侧头嗤一声,越发像只别扭的猫:“这不是看你想要么。”

喻宜之挑了挑眉。

“没弄丢吧?真挺贵的。”

想给喻宜之最好的一切。

喻宜之再次拖起她手:“带你去找。”

上了喻宜之的车,路灯流转,仿若时空失序,她们漫游在茫茫的河,靠彼此的呼吸渡氧。

“你要带我去哪找?”

很快她就不必要问了。

这地方她太熟悉,闭着眼嗅,都能闻见那被保护起来的巨大树干透着怎样的斑驳。

喻宜之带她来了以前的旧筒子楼。

再叫旧筒子楼已不合适了,改造工程有序推进,很快,这里将有月亮一样的建筑群拔地而起,应和今夜当空的月轮。

晚上不施工,空气中静得能听到虫鸣。

再一侧耳,又觉得是自己作祟的心跳。

喻宜之指指一片荒草丛,月光落在那处最为盛大,仿若铺展出一片皎皎的溪。

“在这里找。”

“怎么可能在这?”漆月嘀咕:“你搞什么?别是诓我的吧……”

喻宜之垂手立在一边,挑着唇:“那你找不找?”

“不是要送我吗?”

“找,好了吧?”漆月勾腰,在草丛里搜寻:“你要是诓我,我就让你嘤嘤嘤……”

忽而,一根颜色特别的草穗上钻光一闪,像眼前的月光凝出个小点。

“真在这啊!”

漆月赶紧过去。

捡起,愣了。

不是她送喻宜之的那枚戒指。

圆环素圈,款式更随性,嵌着枚圆钻。

喻宜之上前,抿了下唇。

漆月怔怔抬眸,她太习惯喻宜之清冷淡然的样子,可此时,月光好似发烫,喻宜之摸了摸耳垂。

居然在紧张。

尔后开口:“月亮,我们俩之间,的确是我更迫切,所以刚才趁机找人布置这一切。”

“从十七岁认识开始,我依赖你,好像就比你依赖我更多,所以……”

漆月忽道:“等一下。”

“我送你的戒指呢?”

喻宜之伸手进西裤口袋,托出。

漆月执起:“让我来。”

求婚这事,她本来别扭而害羞。

但此刻,喻宜之在她们未来的家所在之处,满脸郑重。

她发现,心里的冲动难以抑制。

收敛起向来散漫的神色:“人人都夸我厉害,说我狠,只有你知道,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

“十七岁开始,我觉得你跟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亲近我,我一步步往后退,后来是你说,我们认真的谈恋爱。”

“十九岁的时候,我不停想让你飞向更广的世界,后来我自己也明白,那是另一种胆小的表现,不想对你的人生负责,不想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真的走了,我痛苦难过恨你,却什么都不说,最后还是你,回头向我走来。”

“我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你在一步步往前,我在一步步后退。”

“到了二十七岁求婚的时候,这一次,你不要动,让我走向你。”

她执起喻宜之的手:“喻宜之。”

“从十七岁认识的时候,你就对我解释过你的名字,宜室宜家,就是很适合娶回家当老婆的意思。”

“现在,你这话还算不算数了?”

“算。”喻宜之抵住她额角,月光在脑后铺陈,浓得化不开,微风间张扬成装点美丽的白纱:“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都算数。”

纤指伸展,套上凝淬月光的环。

漆月低头看自己指间,也有了同样的光彩。

那一刻喻宜之心里,也许跟她是同样的感觉。

从进孤儿院开始,她们失却了跟这世界最本质的牵连,那样的感觉,像小小一个她跳上公交,绕着K市一圈圈行驶,夜色吞没心脏,让她惶惑间向一个陌生司机问出,可不可以带她回家。

后来,她们遇到了很多人,又和很多人失散。

漆红玉从头到尾担心的,就是自己一走,她又变作孤身一人。

而此时指间的戒指,凉凉的,又逐渐被体温染热,好轻又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