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回家

——这个东西,你需再借我一回。阿韶若同意的话,江恶剑只需手持着它,即可瞒天过海。

这是厉云埃去见司韶令之前,悄悄对萧临危说过的话。

他小心摊于掌心的,实为象征北州世代至高权利的黄金翅令。

神鹰振翅,金书万里,见令如见君。

当初厉云埃正是拿着翅令,才得以干脆利落地废除苦笼。

也为维护翅令威信,萧临危宁可任将士们心有不满,也坚决不肯收回成命,可见这一物的非同一般。

于是送江子温离开时,金帐早已失守,为防北庭趁虚而入,厉云埃毫不犹豫地将其一并收起。

后来北庭派兵截杀江子温,除了截断消息,无疑也与此物有关。

眼下厉云埃的意图并不难猜,萧临危几乎一刹便心下明了。

鬼兵们一个个正值失控杀戮,一旦见到江恶剑势必会作出不同寻常的反应,江恶剑能够随意驱使他们一事定然暴露。

但若翅令与江恶剑同时出现,却兴许能混淆众人视听,误导着众人将鬼兵的反常归咎于此。

——处在风头浪尖的人,倒不一定要是江恶剑。

厉云埃说的不错,既然化为鬼士的江恶剑和陶梧心中皆有一例外,那么这十万鬼兵的例外,也可以是他们长久以来被刻入骨血的唯一信念。

翅令。

如此,只需让江恶剑从始至终刻意亮出此物,既能掩饰他本身异样,对鬼兵的号令也合情合理。

且翅令的作用仅限于北州四营,能够牵制鬼兵纯属偶然,世间便不存在什么令人恐惧的“怪物”。

最震撼天下的,只会是北州四营从未溃散的铮铮军心。

可谓一举两得之策,连萧临危也一时挑不出破绽,没有任何反驳。

可惜。

这原本可有条不紊的设想,已随着江恶剑突兀跃下而顷刻打乱。

翅令仍在厉云埃的身上,他尚没说服司韶令。

“快叫他接住——”

也当江恶剑动身的同时,厉云埃径直将翅令递向司韶令手中。

事已至此,不管是否来得及,总要尽量挽救。

然而迎面湿风披拂,厉云埃话音还未落下,他正向前伸出的指尖一顿,只触到了冰凉盖过的一角衫袍。

司韶令想也未想,竟紧随着江恶剑自城墙翻落。

“阿韶!”

惊慌疾呼响起,却只能无奈渗进四周豁然冷清,终追不上司韶令不留余地的下坠。

如一道可劈山搅海的天刑,无声在厉云埃背后落下最凛冽的鞭笞。

尽管——司韶令赌赢了。

粉身碎骨之前,飞驰的身影逆雨而上,江恶剑已将他稳稳接住。

被猛然大力紧箍于身前时,甚至能感受江恶剑一声声湍急的心跳,司韶令却反手又压下他,朝他额头一撞。

“我不是叫你别动么!”

耳畔震天嘶吼已然消散,四面八方皆是灼灼视线,包括被眼前一幕惊到屏吸的所有守关兵将,无不冷汗与畏震交织。

当然不止因为仅差一步便葬身于此的司韶令。

而是千斤重的大门轰隆破开裂隙的刹那,十万鬼兵也黑鸦鸦地戛然僵立。

以及,同江恶剑面对着,几乎同时落地的另一人。

单膝半撑着,发丝翻涌,与云底不知何时投下的半缕微光连成一线灿耀。

——萧临危。

就在此前一刻,他仍远远立在这百步开外,眼见上面那兄弟二人未曾有过的激烈对峙,厉云埃几番磕绊倒地,江恶剑出其不意的一跃。

正神色骤紧,意识到厉云埃还未拿出翅令。

却当江恶剑突然跳下关楼之际,他猛察觉到身后有异。

一掌骤袭,偏不等他有何动作,已身不由己。

雄劲内力托起轩然浩风,竟连同他一起向前推出,气息之深厚,迫使他几乎无半分抵挡之力地踏空疾行。

仅眨眼间,便越过浩荡身影,与江恶剑相对而落。

而他猛回头,已看不清原本所立之处究竟是何情形,眼前只剩令他也忍不住错愕的一片静寂。

所有鬼士皆已停下。

像无知无觉中被吹散的细雨,悄无声息。

他们是在等待江恶剑的号令。

却下一刻,本以为局势已定,江恶剑再难逃非议,也来不及萧临危猜测偷袭之人的身份,最先打破这僵局的,是关楼上目睹一切的祁九坤。

“萧临危!他们……他们竟认得你这北州王!”

似极为难以置信,祁九坤甚至有些结巴地大喊。

“……”萧临危猛抬眸望去。

包括司韶令。

他不顾性命地紧随江恶剑下来,便是厉云埃的话或多或少地给了他方向,他已决定由自己来代替江恶剑。

却不料祁九坤忽然冒出这番言语。

很快掺杂了丝丝喜悦,不顾几道怪异视线,祁九坤装模作样又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趁我们南隗不计较,你还不赶快带他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