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她做了一个梦。

春天似乎已经来了。

有潺潺流水,有桃花无数,有满目瑶草,有沾满露水的枝叶。

枝头似乎站了一只五彩斑斓的小动物,舒展翅膀,放声歌唱。

它的声音忽而婉转,忽而嘹亮,带着冲破云霄的放肆与快意,让人忍不住为之驻足。

但当她压低了几条树枝,伸头过去,想要离得更近些,将那只毛色美丽的小东西看得更清楚些时,它忽然变成了一只袋鼠,挥舞着拳头,冲她打了过来!

陆悬鱼猛地坐了起来。

前面的梦一直很好,后面的有点不对劲,这可能是祢衡对她在墓前睡着的一点不满,毕竟这个哥见谁杠谁的脾气是改不掉的。

……也不知道他要是遇到那个,那个她以前梦到的,脾气也不太好的,站在泰山之巅的家伙,会不会也来一套祖安输出。

她揉揉眼睛,决定将这个奇怪的脑洞屏蔽掉,观察一下周围。

尽管她哪怕在寒冬的野外过夜也不会真就出什么大问题,但显然是有人给她捡回了祢衡的那间小屋,放在了榻上,还给她盖了被子。

榻下有个炭盆,里面的炭火已经燃尽了,在冬日的晨光里微微透着余烬的暗红。

……啊这。

她有点尴尬地揉了揉头发,下榻穿鞋。

……和衣而睡,还挺有分寸的。

拉开门,门外蹲着两个正在屋檐下烤火的小兵,见她探出头,立刻蹦了起来!

“将军醒了!”

“嗯,嗯,我醒了,”她有点尴尬,“昨天谁给我搬榻上去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小兵互相看了一眼。

“昨天是张将军和太史将军……”

……怎么搬她还需要俩人的?一个搬头,一个搬脚?这姿势不太好看吧?

小兵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但具体是谁搬的,怎么搬的,”他甚至还摆了摆手,“小人也不清楚!”

……她又看了他一眼,决定把心里的疑惑咽下去。

今天也有很多事要处理。

比如说一个最基础的:冀州军怎么处理?

不像曹老板打输了直接就全军撤退,冀州军驻扎在千乘,要退还不退,态度十分暧昧。

“郭图曾经三番两次遣使,”田豫不紧不慢地说道,“言说到听闻将军赴淮南剿贼,青徐又数闻贼寇作乱,因而十分担心,才来替孔使君看家的。”

……这套鬼话她也听得很熟稔了,“然后呢?没说清楚怎么打起来的?”

“因为与祢衡先生的一点口角,致使了这样的误会,但袁公的士兵也好,将军的士兵也好,都是大汉子民,这样的意气之争,将军回来了,也就分辨明白了。”

……这个鬼话水准还是超出她的脸皮厚度了。

“说来说去,他们还是没有退兵。”

“他们不敢退兵,要迎大公子回去,否则无颜见袁公。”

看起来十分没有存在感的狐鹿姑忽然抬起眼睛,望了一眼田豫。

“……狐鹿姑,”她看过去,“你想说什么?”

“在下刘豹,字伯讴,”狐鹿姑一本正经地说道,“将军休叫差了。”

这怎么回事,他怎么还论起伯仲叔季了?他跟谁论的伯仲叔季?

但陆悬鱼眼里那点不解迅速被这个凶残的小个子匈奴人给干掉了。

“将军,剧城大捷之后,军中难道不当行祃(ma 四声)礼以祭鬼魂么?”

她没理解狐鹿姑突然从冀州军的问题转到了祭礼上来是做什么,但还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这样,没错的。”

“大公子出身名门,祖上四世三公,他又为青州统帅,”狐鹿姑很热切地说道,“鬼魂不吃他的血,吃谁的啊?!”

……………………

她想象了一下《奥德赛》般的景象,一群英雄排着队过来挨个喝袁谭的血。

按照狐鹿姑的设想,祢衡还得吃头一份儿。

她心里是有些想杀袁谭的。

……但狐鹿姑这个风格太狂放了,她受不住。

“先不考虑拿他祭旗的事,”她干巴巴地说道,“先说说现下要处理的事。”

“袁谭毕竟是袁本初的儿子,虽不受重视,却也必定不会坐视不理,”陈群也发表了一下意见,“将军还是交还为上。”

她看看陈群,“袁谭该怎么处置,应该主公发话才是,主公若是忙于下邳之事,无暇管理,便等袁谭身体好些,送去下邳就是。”

臧霸和孔融忽然彼此看了一眼,而后孔融摸了摸胡子。

……她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孔融。

但这位躺平的吉祥物刺史什么也没有说,仍然沉默着。

“今天除却袁谭之事外,还有件事需要商议一下,”她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冀州军既然仍然留在北海不肯走,那咱们得给他赶回去。”

众人似乎都滞了一下,然后神色各异,一起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