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月亮

楼祁很生气, 挂了电话,脸色依旧难看。担心吓到林蝉,他说了句“去休息了”,转身进入天井。

猜测是北京那边的来电, 林蝉知道楼祁需要一个人静静, 没有跟上去安慰。

到了晚上, 林蝉准时下班,穿上厚外套, 昏黄的路灯在寒冷空气里格外昏暗, 灯泡隐隐闪动着。林蝉将大门锁好,呼吸间都带着白雾。

她怕打扰楼祁,下班没告诉他。不想才走出几步, 就听见身后楼祁的声音问:“小知了,怎么不等我?”

蒙蒙夜色里, 少年颀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巷子口,一袭长风衣衬得他身姿孑立。林蝉鼻头冻得通红,哈出一口白气:“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两人缓缓踱步往巷子外走,一路上路灯时好时坏, 黑灯瞎火的时候, 楼祁就将林蝉扯到自己身边, 隔着衣服扣住她手腕, 怕她踩坑里。

林蝉小声嗫嚅:“我腿脚不好, 但视力还是可以的。”

“那你还戴这么厚的眼镜。”

林蝉轻咳一声:“这是平光眼镜。”

仔细打量一番,楼祁乐了:“怎么, 当装饰品吗?”

林蝉推了推眼镜, 嘀咕:“显得有文化。”且不起眼。

手背触碰到楼祁的手指, 如同冰块, 冰得如同电流微微刺手,林蝉手忙脚乱从包里找出一只暖手宝,打开塞给楼祁:“你捂捂手。”

粉色的暖手宝,楼祁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周旭阳送安佳的吗?安佳给你了?这小子,任重道远啊。”

林蝉抿唇偷笑。楼祁忽的将暖手宝塞回给她:“我不冷,你暖着就行。”

抬眼看他,楼祁目不斜视望着前方的路,远方的灯光在他眼里闪着耀眼的光,璀璨如同星空。

随着春节将近,路口车流增大,路人也多了起来。林蝉让楼祁先回,自己顺着大路回学校也方便。楼祁一再叮嘱她到宿舍告诉他,才肯回家。

经过校门口的公交站牌,公交车已经停运,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女孩儿坐在椅子上抽泣,低声嘤嘤的。

林蝉多看了一眼,发现她穿着精致名贵,衣服和包上的logo她在安佳那也见过。女孩正在打电话,带着哭腔,发现林蝉,疑惑地瞥了一眼。

“我找不到嘛!我迷路了,你让楼祁来接我嘛!”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蝉一怔,对方挂了电话,声音娇俏地喊她:“小姐姐,你是不是南高的学生?”

她身上穿的是南高的冬季校服和外套,林蝉也没否认,点点头。

那女生双眼一亮,立刻问:“那你认识楼祁吗?”

“……认……认识。”林蝉犹豫地点头。

女生眼神一黯:“看你这样子,一定是你认识他,他不认识你。唉……算了。”

外人都是这样看待林蝉和楼祁之间的关系的。她仰望他,而他看不见她。

这也是林蝉原本以为的,两人本该有的状态。

心下苦笑,林蝉没有解释,只问:“你找楼祁?”

女孩儿双手叉腰,骄傲得眉飞色舞:“我叫楼苒!是楼祁的妹妹,我来带他回北京过年!”

看来这就是楼祁说过的,同父异母的婚生女妹妹了。

楼父的妻子去年过世,只有一个女儿,所以现在他一直要求楼祁回北京。

楼苒长得很漂亮,圆润的小脸,杏眼柳叶眉,圆嘟嘟的嘴唇,一切都是圆乎乎的,还带着婴儿肥,和楼祁并不像。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不知怎么敢独自南下来永南。

想到自己小时候的经历,林蝉对她的处境有些担心。但楼祁方才那样苦闷,估计就和楼苒来到永南有关。林蝉也不想让她见到楼祁。

林蝉思忖片刻,说:“现在快十一点,太危险了,你不如在附近找家酒店住下,明天再找。”

楼苒本还想发公主脾气,但她在这里徘徊一个多小时,哭了半个小时,只有林蝉一个人肯帮她,林蝉的眼清凌凌的,让她莫名生出好感来。

“可是明天他也不见我怎么办啊?”楼苒发愁。

林蝉笑道:“我听说,楼祁这人说一不二,自由不羁,他从不服从别人。你就当只是来玩,不去要求他任何事,他自然会见你的。”

楼苒乖乖点头,听进去了。她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是在严厉的父亲教育下长大,虽然骄纵但还算乖巧懂事。小时候听说父亲还有个私生子,她恨过楼祁。直到母亲去世,她一夜长大,忽然明白了真正该恨的人是谁。

“好,姐姐,看来楼祁在南高真的很出名。那我就叫我家司机来接我回酒店吧。”楼苒甜甜一笑。

林蝉:“……好。”得,是她瞎操心了。富家大小姐怎么可能深夜独自一人在外游荡,没准暗处还跟着四个黑衣保镖呢。

回到宿舍,林蝉和楼祁报了平安。楼祁很快回复她:【怎么这么迟?】

林蝉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楼祁:【路上遇到了你妹妹,楼苒。】